第六十四章 初为人师百事俱新(1 / 2)
就这样,“李牧”成了葭山派第三位固定教师。
这里列位可能会想问了,葭山也算个中等门派,为什么只有三位固定教师?这件事,其实还是和他们的教学组织形式有关。
正如我们所知的,不同的地区肯定存在教育水平的差异,其中包括师资力量的差异和生源的差异。通常来说,越是靠近五岳陵五座中心山脉的地区,师资力量就越雄厚,学生的资质也越好,因为这里原本是五大家族的治地,不管现在的人们承不承认,他们的身上都带着一缕五帝血脉。而越是偏僻的地区,比如中岳东南的大片丘陵,交通困难,不与人交,出产的学生资质就越差,本地能传授仙道的教师也相应越少。在厉难行和温难言来到这里创立葭山派之前,葭山和灵石镇几乎没有出过求仙之人。
他们师兄弟下山之后,本来是遂着温难言的心愿,只收几个资质出众的学生,建下一个小小的学塾,这就够了。后来灵玉矿脉被发现,大量的富户子弟投入葭山派门下,单凭两个人实在教不过来。最后还是厉难行求助于家族资源,从云中地区聘了一批“流师”来。
所谓“流师”指的是不带家眷、不参田产、单身赴任的流动教师。中岳有不少教育资源丰富的地区,会专门建立师范学校,培养指导学生引气入体、炼体聚气的教师。这种教师从师范学校毕业之后,少数运气好的会被大宗门招揽。大宗门待遇优厚,通常会分配田产,帮助安置家眷,教师工资以田产税支付。这样教师就算是和宗门绑定了,成为“常师”,和宗门共荣辱。而中小宗门中,出于各种考量,有时候不会给聘请的教师分配定产,而是以金银支付工资。这样的教师就叫“流师”。宗门通常不会为流师的行为负责,流师也不得在外以宗门的名义行事,二者关系非常疏离。
如果以传统的家族观来看的话。常师相当于家臣,是“自己人”。而流师则是雇工。
葭山一般是温难言在管事。他脾气好,每年临近年关的时候都会给流师放一个半月的探亲假。临近十二月,流师们要走的都已经打点行装上路了。而李牧在葭山这里落户,做户籍前前后后花了近两个月。最有趣的一件事是,他的户籍最后居然没有落在折花溪下游的葭山地产上,而是落在灵石镇之外,一处更为偏僻的村庄里。
现在是仙道至上的时代,五岳陵内没有皇帝,但中岳境内的户籍一向是由大宗门和超级宗门联手把控的,为的是能获取更好的生源信息。尤其是裂天宗这种专门从其他宗门里掠夺子弟的,对户籍查得更严。明年裂天宗的招生就该覆盖到葭山了,这时候葭山忽然落户一个元婴老祖,是很难不让人起疑的。
最后叶棣拿到的户籍表是这样的:
………………
一户,李牧。
中岳东瓯州百山乡斗子镇白柳村民户。
计家一口,男子成丁,本身年三百三十九岁,面貌年十六岁。
事产:屋,一间一披,计一井一碾。
田:自己民田地,一亩二分五毫,中下。
事仙:本身元婴修为,雷火双灵根。登记法器白玉长命锁一只士阶,储物器一件凡阶。
生徒帖:无。
………………
其中年龄这一部分,是温难言觉得报“一千岁”太瞩目,给他按着元婴期老祖的年纪随便改的,其实在元婴范畴里看,这个年龄还嫌大了些。毕竟温难言自己也只有二百八十岁。
叶棣拿着这份东西看了又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以前在叶家的时候是家主之子,打出生起就有登记在玄岳叶氏的户籍,但他从没有见过。听说登记里的那一亩多的田,还有带着井口和碾盘的房子,在那个白柳村是真的能查到的。葭山门下某个学生的父亲为他提供了这一切。
“你在那边落户不会太显眼,毕竟那边不是各大宗门划定生源区的范围。葭山因为我们立派的关系,从前年开始申请生源区保护,户籍就要查了。很多大能和游侠都四处为家,到了一个地方之后随便买下点田产居住,你一个元婴期不太显眼。只要不惹上什么大人物,空缺的生徒帖也不会有人去查的。”
温难言说着说着,又发现少年走神了。
他现在心里还是对少年有些畏惧,但自从厉难行告诉他李牧立了死状之后,这种畏惧已经不如最初那么深了。
于是他咳嗽两声,看到少年睡意朦胧地从户籍表上抬起头来。
“从今天开始,你先管他们日常纪律吧。按我发给你的校规来,每天早上卯时在门口清点人数,四刻开始做体操,看到谁做得不规范的就扣他校牌。格斗课时间我和师兄再给你安排。清楚了吗?”
叶棣沉默地点点头。
“师兄都和我说了,所以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什么旧魂新魂。应我一声,啊?”
“嗯。”叶棣将户籍折起来,塞进裤兜里。
除了年龄,还有一件事他也是乱报的——所谓“雷火双灵根”。
叶棣原本是雷水双灵根。三魂七魄中,爽灵魂属水,吞贼魄属雷,他在秘境里暂时分离了三魂七魄,灵根法术不知怎么就不能使用了。而等他出来之后,不知是不是因为魂魄长期分散,气海内的灵根颜色居然消失得一干二净。同时消失的,还有灵逆二气混合后产生的浊色气体,也就是说,他现在的身体里流淌着的是纯粹的逆气,连以前灵逆气剥离产生爆炸这种小把戏,他现在也玩不了了。
气海里只有孤零零悬着的一个透明元婴,漂亮得仿佛琉璃雕就,却又有说不出来的怪异。
“反正以后全靠肉搏,没有灵根法术也没什么。”他在识海里对六角说。
六角虽然是圣阶法器,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避过了仪器的探测,没被登记进户口里。不过这样也好,平白无事忽然一件圣阶法器出世,单凭叶棣一个人是守不住的,更何况叶棣根本没和六角签订血契。
“高阶修士里不全是武修,有些器修和符阵师从不肉搏,人家就站在百尺之外布阵施术。这种你怎么办?”六角问道。
“这种人布阵念咒时间都长,开了御神界,杀到他面前不就好了?”
“那你不怕御神界暴露?”
“如果他要杀我,我命都要没了,还要顾惜什么底牌吗?”和六角在长门里同进同退上百年,叶棣总觉得六角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大不了就……”
“提醒你一句,这里不是长门,你用的也是你原来的身体。如果你死了,我可没办法帮你复活。”
“好啦,我懂,我不会死的。”
叶棣忽然笑了一下,看得坐他对面的温难言莫名其妙。
“那个什么护道者删了子磬的记忆,我还在想着怎么联系上他呢——六角你给我支个招呗?我必须告诉他这件事,但我现在有些不敢见他。”
看到温难言皱眉的表情,叶棣赶紧把笑消了下去。他双手抓紧了膝盖上的布料,继续在识海里和六角对话:
“我啊——回想前尘如梦,梦醒无地自容。”
“六角你说。”他咬着下唇内侧的一点软肉,控制自己面上的神情不要垮下来,“我小时候怎么这么熊?熊得我自己都想打自己。”
六角想说你现在也没差,但最后没真在识海里说出来。
叶棣现在的确有点缺心眼,但在关于叶笙的问题上,他已经进步太多了。
………………
之前温难言带着李牧去取户籍,给门下放了一天半的小假期。小假期后第一天上课,童心衡就迟到了。他发现在门口查人的先生换了,不是他们一脸凶相的掌门厉难行,而是一个看起来比他还小一些的少年。
距离拍卖会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多,童心衡早就忘记当初他们带回来的那个“冰中美人”长什么样了。眼前的少年用后背堵着小铁门,垂着头抄前面学生留下来的校牌,睫毛长长的。他穿一身黑色短打,长发扎成一条高高的马尾辫,看上去秀气得像个女孩子,童心衡就把他当成插班进来的新同学了。
“我说同学,通融通融,放我进去呗?你刚进来,课业肯定跟不上,特别是温先生的那门仙门礼仪。通融一次,我作业借你抄,够厚道吧?”他嬉皮笑脸地靠上去,没敢直接碰人家,而是撑手在了铁门上,试着推了推。铁门纹丝不动,看来是已经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