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红豆巧檀郎变酥娘（1 / 2）
“新来的妹妹？”
就在叶棣尴尬地放下粉裙之时，一道清亮亮的声音从门边传来，吓得他赶紧捂紧了裙扇，鹌鹑一样地缩起来。
门边，不知何时已经等着一个和他装束类似的女孩。女孩年龄比他大一些，胸口和腰肢的线条已经很明显了，穿着制式一模一样的粉色上襦，白纱下裙，满头青丝绾作双平髻，配着两条洋红色的绸带。姑娘胆子颇大，看到陌生人不避不让：“新人怎么洗完澡就自己摸进来了？我不知道最近有新的蚕娘被送上来啊？算算时间倒是和我当时差不多……”
叶棣全身正僵直着，猛不防被她一只滚烫的手捧住了脸颊，捉狭地捏了捏。女孩的面孔近在咫尺：“喂，在这里你要叫我前辈噢。”
“好……好。”叶棣不动声色地试着向后退，不让自己挨到女孩的身体。他不太懂，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对方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嘛，还没到变声期啊。妹妹你叫什么？”脸颊上的手又是一捏，强行要叶棣回神。
“小笛子……”叶棣颤颤巍巍地说。
“啊？不会吧？山里的蚕娘名字都是药材名。”女孩有点失望地放开了手，“哦对，你还没变声，年龄应该小很多，可能是山下阿婆们塞进来的。也没事，笛子就笛子吧，以后随便编一个名字填在表格上，也有你一份穿的用的。吃的你肯定不用愁了。”她上下打量了叶棣一圈：“衣服倒是全部换好了。一辈子没穿过这种衣服对吧？”
一辈子倒是真没穿过女装。叶棣黑着脸和女孩拉开些距离，点头不语。
“下面裤子脱了没？”
叶棣一听到这话就全身一抖，很惊恐地捂住裙摆。
女孩“咯咯”地笑起来。她从一旁的香笼中取出一个怪模怪样的琉璃小杯，又扯起一条放在桌上的厚布袋，展开。叶棣发现，那布袋中间恰有一个合乎琉璃杯口形状的椭圆形长孔，四角有长绳，似乎是用于把琉璃杯固定于某处。
“乖一点，第一次会感觉难受，以后就适应了嘛。”女孩一手拎着全部东西，另一只手伸过来，冷不防按上了叶棣的裙子——
………………
“啊！”
两声尖叫合成一声，两个人同时退开十几步，一个伏着门边，一个靠着木架，气喘吁吁地对视着。
女孩手抖得简直要捏不住琉璃杯：“你你你……你怎么是男的！蚕娘怎么可以是男的！你爹娘脑子糊涂了吗？”
“是你先乱七八糟说了一通，然后非要过来掀我裙子的！”叶棣义正言辞地控诉，“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衣服没有了，进来借穿一下！”
“那你是外面的小厮？还是道童？”
“我……”叶棣定了定喉咙，“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乱了乱了乱了全乱了……不行我要冷静一下。”女孩上下把他打量了好几回，终于泄气一般的顺着门滑了下去，在地上打了个胡坐。“我先问你几个问题——第一个，你叫什么名字？”
“笛。”叶棣依然用了这个假名，“以前我师父叫我小笛子，你也可以这么叫。”说这话的时候，他觉得左胸腔的肋骨忽然有些抽疼。可能是在那扇门里受了什么隐伤吧，他想。
“你有师父？你是修士？”女孩用双手支着下巴，眼睛一错不错地地盯着叶棣，“你师父现在在哪里呢？”
又是左肋一痛，叶棣无端地挤出了有点哽咽的声音：“我师父不要我了。他……他死啦。”
女孩被他的态度一吓，赶紧跳起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个……下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进来的？”
“和你说过了，从天上掉下来的。”
“噢……我听说有些高阶修士能在空中飞来飞去，你会飞吗？”
“不能。”
女孩沉默了。不知道经过了怎样的一番思考，她忽然一拍手：“我想通了。你是不是被师父带着一起在天上飞，然后遇到了事故，你师父死了，你掉下来，落在外面的那个水池里活了？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你要有救啦！”
“这里是哪里？”
“你不知道吗？这里是天下三大宗之一的清净宗啊。”
………………
女孩自我介绍叫红豆，十四岁，是清净宗里养的蚕娘。
即使五岳陵仙道传承万年之久，一些传统的思想依然是难以改变的——比如重男轻女。
虽然时代已在进步，但是在中岳某些地区，不少乡野农家头胎生了女儿，视为晦气，不是要用烧红的长针扎死，就是要投进井里沉死，企望这么做能将女祸带走，家中多生男丁。那些生满婴灵的女儿井，尸骸森森的葬娘坡，就这么记录了生为一个女性的不幸。
有些运气好的，留一条命，预备给未来出生的弟弟们做免费的佣人用。等到稍大一些，容貌标致的卖去娼家，手脚壮健的卖去做婢，听话乖巧的留在家里伺候父辈，叛逆乖戾的给兄弟作换（大生车厂）妻之用。这些女人病了无药医，残了无人问，人生最好的十几年，不是挨打就是挨骂，灰扑扑地徘徊于灶边床边，小心翼翼地防着悬在自己头顶的一把铡刀。
清净宗鹿鸣峰是炼丹师聚集之地。炼丹师心肠慈善，不知道是哪一个峰主作下决定——清净宗管辖的田地及周围乡村里，如果有养不下去的十二到十四岁女孩，可以送到峰上来，作侍蚕之用，峰上承担她们的吃穿用度。
但是因为据说，仙家养来药用的冰蚕非常爱洁，身体污秽之人根本不可近身，鹿鸣峰要求的是，被选来的女孩必须是月信已来而未被人玷污的。
单凭这一条，不知道保了多少贫家女孩的贞洁。这条决定初行的时候，还有人怀疑鹿鸣峰用心不良，修的什么“采阴补阳”的旁门左道，很是被诟病。但等那一年招的蚕娘们被放出来，由清净宗出面一一许配了好人家，新婚之夜验了身，确是完璧无疑。
等第一批的六个蚕娘尽数出嫁，鹿鸣峰的美名从此响彻中岳。
………………
“养蚕？”叶棣说着手就有些抖。
他从小就有养啥死啥的特殊体质，凡是父亲送给他的小灵兽小妖兽，基本上喂上几十天就两眼一翻四腿一蹬，乖觉一点的也都乘着没死跑掉了。放给他养蚕……而且听说还是很贵重的灵兽，真的没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