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遇谁可死遇谁可生（1 / 2）
极致的冷，极致的热和极致的痛，归根到底没有什么差别。人之六感，都是愈轻微时愈敏感，愈激烈时愈迟钝，对于存在于自己想象之外的感觉，则根本没有办法。
女人说得轻巧，手中沉重的打魂鞭却毫不轻巧。经过炼制的熊皮上均匀地打了一排圆钉，沾满了化丹水，饥渴地吻上尧的身体。一道长长的血痕从青年的左乳开始延伸，最终在胯部收笔。像是被猛地烫了一下，尧颤抖着试图收缩身体。他被铁链绑紧的手腕铛啷啷地敲着铜柱。
然后，他感受到令人沁爽的凉意。
在痛觉之下，冷和热隐秘地接壤。他低头，看到化丹水流过的地方，皮肉像是遇到火的蜡一样融化了。是寒风直接灌入胸腔，在肋骨包成的小笼子里肆意地滚动着。
女人又是落下一鞭。这次方向略转了一点，从喉结开始划到肚脐附近。一颗活泼泼的心被融了出来，它在跳动着，越来越快，试图将这腔子内还未全部流去的血液集结起来，尽可能供给全身。
女人当然也看见了了这颗心。她转过手，用鞭尾挑起尧的下颌，柔情款款地问：“我看见你的心了，你的心是爱我的么？”
尧胡乱地甩头，他大概已经陷入痛苦之后的谵妄了，摇头点头完全看不出来。但女人却满意地拍拍手，吻他，自言自语：“夺朱城造鬼，从来造的都是怨鬼。要将三魂七魄全部打散。这样的鬼即使留下来了，也是行尸走肉。但是怨鬼不打散记忆，又容易反噬主人……好啦，现在我有了更好的办法。三魂七魄里，随便哪一魄特别强悍，都能联系起死后将要消散的魂魄，制造出一只滞留人世的邪祟。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如果爱魄极强，鬼魂真心爱着主人，与主人缔结婚姻，就永远不会反噬了吧……”
她放开尧，鞭风疾走，将眼前男人精壮的身体打得鲜血淋漓。飒飒的风声中，她居然还在软言安慰：
“不要怕，不要怕。只要三百鞭。打魂鞭杀人的临界是三百鞭，被打过之后，你就是不死不灭的恶鬼，永远不会痛了。我会好好保留你的尸骨，别人再也杀不了你。”
“哪怕你变不成最强的恶鬼，我也不嫌弃你。我发誓，我永远不会抛弃你。我不要徒弟了，就我们两个人，过一辈子。”
“你是爱我的对不对？爱我的话，就替我熬过这三百鞭。我也没有办法，为了我们未来的长相厮守，我们必须熬过这苦难。”
“痛苦是一时的……不要哭，我会尽量快一点的。”
“打你的时候我心里也在痛啊。原谅我好不好，你会理解我的。毕竟——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尧残破的身体剧烈地挣扎着。这让女人落下的每一鞭都要拐好几个角度。红色的鞭痕过处，肌肉很快翻卷开来，带着滚滚的黑气——那是被化丹水腐蚀的标志。胸腔被完全打开了，鞭风又转向他结实的臀胯和修长的双腿。
一道鞭比一个吻更不假思索。它代替女人无法发泄的欲念，蛇般在男人的全身游移。疼痛，叠加的疼痛，越过临界点后挣扎和求饶毫无用处。尧的意识在疼痛中与身体微微分离。这是化鬼的前兆，他已经无处可逃。
他勉强抬起尚且完好的脸，死死盯着女人的黄金面具，目光意味不明。当然，女人默认那是痴恋。
我是为你好，我是为我们的未来做计划，我是为我们的爱情买下一个金色的保险。
你看你看，爱情果然要经历千刀万剐，才显得更加鲜活生动。
你懂了吗？
你懂了吧。
………………
这是尧的视角。他尽可以扭动，可以尖叫，可以流泪。可什么叫无妄之灾？
被困在尧身体里的叶棣被迫要和他一起承受这种痛苦。自从和尧的意识分离之后，他就再也不能支使这具“身体”了，不能说话，不能动作，能看到的只有尧提供给他的视野。但是尧的一切感知是完全反馈给他的。他也正感受自己被剖开——
谁来救救他？
那个声音！那个声音！他为什么不出现！
“小笛子，你怎么样？”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男人的声音果然出现了。这一次他的声音显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急切。叶棣听到他抽了一口冷气。
“快救我出去！”叶棣在意识里哭叫着，“是不是没有这个人的名字我就出不去！我不要！我觉得我要死了！”
不知道男人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又做了什么，打在身上的疼痛忽然轻了一些。
虽然对叶棣来说还是痛，但在经历了刚才的变态的折磨之后，这种痛倒也不是说不能忍受。叶棣全身一松，听到那男人的声音问道：“好一些了吗？”
“嗯……”叶棣应道。
“我现在替你分……最大程度地减轻了幻境影响。”男人的声音恢复了沉稳，但尾音依旧有些动摇，“但你必须靠自己熬过去。如果你熬不过去，在意识层面上认为自己已经死了的话，幻境的制造者会将你挤出身体，夺你的舍。现在我陪你说说话吧。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叶棣。”叶棣老老实实地说，“你告诉我的。”
“其他的呢？”
“不记得了……”叶棣仔细思考了一下，发现除了这个名字，他对自己真的是毫无记忆。
“你是玄岳叶家家主之弟，身怀玄武笈功法，现在一百一十岁多五个月，金丹前期修为，你的生日是冬至前一天，离现在还有大概半年。怎么样，有想起来什么吗？”
“唔……你是谁？”
“我叫花棠。”
之前那长长的一串提示，落进叶棣空荡荡的识海里连个响声都没有。反而是随着“花棠”这个名字，庞大的记忆开始从意识海面下复苏，激起波涛动荡。叶棣迟疑着问道：“花棠……哥哥？”
“嗯，我在。”花棠温声答道。
叶棣心想，他现在身在秘境中，随着花棠和几个叶家人进入了夺朱城，然后……
“我被你说的那个恶鬼夺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