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雁公子大意失赌局（1 / 2）
或许是个人的意识觉醒，又或者是观念与原本的“尧”产生了不同，叶棣与“尧”不再如原来般紧密如一个人。在他晃神的期间，另一个声音开始在意识之海里慢慢变响。那是原来的尧的声音，他在哭，他在后悔为什么没有拉住臧嘉，而让她就这么被带走了。
紫衣鬼修下手非常精准。他只掠走了臧嘉，连带烧了臧家的一间正房，臧家夫妇毫发未损。但经此一事，两夫妻视若生命的宝贝女儿没了。
尧当天晚上遇到鬼修、臧嘉被掠走的事情当然藏不住。臧家夫妻碍于两家多年交情，不好说向邻居抱怨什么的。结果第一个来尧他们家门前闹事的，就成了过来替臧家重建正房的，臧父的哥哥。
无他，臧家这间院子，有一半也是他的产业。
臧家大伯生着一挂威风凛凛的紫色胡子，双眼精亮如豹眼。他站在尧他们家的大门口，双手叉腰，中气十足地叫骂：“辜家那个小子……”
城里小乡绅，文雅来固然能十分文雅，粗俗起来也是不容多让的。一时间，辜家的各路亲戚名声大噪，从街这头出名到那一头。其中又以尧的母亲和奶奶最为有名。有好事的从各门探头过来看，指指点点地传着这两家的故事。
辜家父亲忍无可忍，把门开了，带着尧出来讲理。又有二娘三娘小娘诸多太太，以及五六个丫鬟，几十个精干小厮，伴着骂回去，充分证明了先礼后兵的精髓。那场景真是难得一见的名景。只见辜家大伯舌战群奴，脏话丰富多彩，非骈非偶，颠三倒四。最后句句直指还被抱着、神魂不清的尧：“这小畜生怎么一句话不说？缩得和还在他娘的逼里似的！”
“他被吓到了！”辜父这一日不知第几次重复这句话，“怎么，就你侄女是人，我儿子就不是人了？你侄女被抓走，那是你侄女自己不当心，买了人家的脏东西。关我儿子啥事。你有本事硬抗人家鬼修老怪去，少来这边堵我儿子。不就是贪建房的钱吗！拿你没了的侄女做理由，恶不恶心？”
“小畜生明明知道东西有问题又不拦着阿嘉，这不是成心的是什么？还有，什么我侄女没了？说得像她死了一样！”
辜父高声说：“被鬼修抓走，不是死了还是什么！你这人蛮不讲理！这分明不是他的错！”
不是他的错！
不是……我的错？
不是我的错。
叶棣听到属于男孩尧的意识这么反反复复地念着。他好像找到了从臧嘉的离去中救赎的办法。
这不是他的错。他无法战胜强大的鬼修，他无法救回臧嘉，他握不住那只胳膊。
这不是他的错。阿嘉被那个长得像鬼一样的鬼修抓走了。她大概已经死了吧。听说，修鬼的都是死人呢。
忘了吧……他想。忘了或许会更好。就当自己从没有遇到过那个容易迎风流泪的、有点野的小丫头。
他缩进父亲怀里，闷声叫道：“爹……”
“啊？阿尧，怎么了？”辜父感受到了儿子的动作，赶紧俯下身把儿子抱进怀里。“咱进去，不和他在这边绕。阿尧，你说。”
“爹，我想搬家。”
辜父欣慰地抱住他：“爹也这么打算。这几天已经让人在外面找房子了，咱搬得远远的，好不好？”
“爹，还有……”
“怎么？你都说，爹都答应。”
“我想去修仙……那个鬼修说，我有三灵根，是能修仙的。”
“好，爹差人去问。”
………………
花棠第二次从幻境里脱出来，用力揉了揉眉心。
“花哥\/花叔？有结果吗？”“打招呼小分队”顿时解除了禁言状态，围上来问。
“先试试吧。”
花棠又祭出他那怪模怪样的阵台，沿着封魂阵的阵法外圈，开始画一个复杂的花形阵圈。这次他动笔更快，同时运着血印，随时复制。三人中只有明珠是第一次看他布阵，几乎要被迷住了。她忍不住开口：“好厉害！”
“花哥这应该是攻击阵法吧……”叶沣盯着刚刚复制的一部分看，“听说攻击类阵法很多都是同心花的形状，所以又叫菊刺型阵法。”
“又是五三？”叶棣一路上听他说这种课本知识已经耳朵长茧了。试想一下，你觉得特别厉害特别牛的知识结果教科书上全都有，新鲜感很快就转化为对“背诵并默写全文”或者“必考七十分内容”的恐惧了。
“《仙门常识与职业生涯规划》后面有教怎么识别攻击类和辅助类阵法。辅助类的循环结构多，所以又叫环型阵法。花哥终于要动手了！”叶沣显得很是激动。
花棠的符笔在空中一顿，阵法成形。不同于内圈封魂阵的柔光，菊刺型的攻击阵暗淡而沉默，阵法自行分裂出一道弧形光幕，解构，变形，最终展平在花棠面前。
这是一个对象输入的阵口，它是触发这个菊刺阵的钥匙。与辅助类阵法不同，攻击类阵法绝对不可能缺少触发这一步骤。之前花棠都是在布阵时就顺手触发。而现在，他抬起笔，在光幕上写下行书的“辜尧”二字。
菊刺阵对这个名字毫无反应。阵法静静的，只有叶棣的身体还在内圈的光幕里浮着。
“名字不对，应该是少了一个字。”他将笔放下。
“会不会是听错了？万一是王字旁的瑶呢？”叶澜试探着问。
花棠不语，提笔又试了几个同音的字，菊刺阵均无动静。
“小笛子传给我的并不是发音，而是包括发音和字形的整体记忆片段。这个尧字应该没错。我再与他的意识联系。”
他重新闭眼，忽然神情一变。
………………
尧在搬家后不久，果然成功地踏上了修仙之路。他所在的门派也算是个中型宗门，上下千把号人，占着两个山头，说是修仙宗门，其实更像是个江湖门派。三灵根不算优秀，但也没那个鬼修说得那么废柴。学一两门能自保的剑法，再稍稍涉及些暗器之类的江湖手段，浮空纵梯之类的花样技巧。人到了十六岁，师兄师姐一带，出去跑江湖。
不少玄岳这地方的中小型宗门都是这样的。武技和仙术不分，学出来的就在江湖上混。反正五岳陵够大，这个江湖也水够深，容得下他们这群小鱼小虾。
尧长到了二十岁，面容已经与小时候大大不同。年轻男人容貌俊朗，身形颀长，再穿上一身非常装十三的黑衣，不论是迎风吹笛钓女侠，还是半夜翻墙躲债主，都是一把好手。更兼之其急公好义，极是讲义气，在这一小片江湖上居然也闯出了个“雁公子”的名号——雁一世一双，最最重情重诺。虽然这家伙身边美女不少，但至今没一个真正“有消息”的相好，姑且也算他重情吧。
这种话听得多了，总得真找一个情意牵挂的对象。尧觉得，他似乎依然记着小时候那个爱哭却不胆小的野丫头。
臧嘉被掠走的记忆在脑海里渐渐地淡了没了，对她的其他记忆却越发鲜活。他记得每一次用蚕茧眼药给臧嘉洗眼睛的流程，记得她拉着他买彩头时兴冲冲的样子，记得她和他分吃的那只大粽子。粽子有点冷了，但味道真是鲜啊。
有一次师门那一届毕业生开同学会，在临街的客栈上，大家一起喝酒谈天打屁，一个兄弟就问他说，尧哥啊，你看你都被叫做雁公子了，什么时候给我们带个雁娘回来？
他打着酒嗝说：“我想……找个紫色头发的……”
“为啥是紫头发？”“尧哥肯定藏着什么小情况没说！”“哈哈哈哈我说，人有紫色头发的吗？”大家都笑了，一阵推推搡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