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鬼打墙心疑鬼中鬼（1 / 2）
东岳的深山里传来片片爆炸声，仿佛晴空连坠了数十个霹雳，惊得鸟兽四散逃窜。
“早说这种东西你们小年轻要多动手嘛，你师父头发都不多了。奇也怪哉，你师父我明明还风华正茂，怎么就脱发了呢……”好不容易将沙盘阵法稳定下来，醉醺醺的星象师已经完全清醒了，正捂着自己被阵法爆炸烧到的额发长吁短叹。
“少来，你个二百岁的老醉鬼。”灵泠困得两眼朦胧，到底放不下手里的马球杆，当即又对着师父的莲蓬脑袋软绵绵抽了一记，“推算都三天了，沙盘这个内容我怎么越来越看不懂呢？”
沙盘上遍布着大小的划线，横线代一，断线代零，自主变化运算。这是个大型的阵法，能自动代入一系列星象、地理公式进行计算，得出秘境出现的地点及原因。灵家这对师徒已经为探测和研究秘境在东岳群山里实验了一百年，现在几乎能准确地预测最低级的心魔秘境的位置。单独的秘境开启看似没有什么规律，但是综合上下千年的秘境资料，包括百年内几次秘境的开启情况，名叫灵敏的星象师总结了一套“召唤秘境的方法”：
大量的血气，包括屠灭一个宗门或者一个元婴以上强者的陨落；剧烈的灵力碰撞；大型阵法的崩溃；地脉的周期性流动。
只要满足其中一种，基本上就能打开一个秘境。其中血气最为有效，很多秘境的开启点都曾经是大能的陨落之地。效果最弱的是地脉流动，一些巨型的宗门和家族，占有极好的地脉，通常也都会附赠一个逆气波动低但是非常稳定的心魔秘境。据他所知，中州的裂天、清净、净尘三宗以及五大家族中的白、赤、叶三家，都藏着这么个小秘境。而他所在的灵家因为仙府搬迁，把秘境给丢掉了。
现在秘境的开启口就在他和灵泠住的这座山山腹里。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能在山上摆这么大一个监测秘境的沙盘。
这次监测到西北煤山方位有秘境出世，原因不明。灵敏拿着地形图和沙盘对了又对——煤山地脉贫瘠，除了是后天的火系灵山之外，没什么特殊之处，据叶家传过来的消息，无人陨落，也无人斗法，至于大型阵法更是扯淡。煤山这种地方，要大阵法有什么用？满山打狍子么？
所以他推测是一种新的秘境开启方式。
拿沙盘测了大概三天，结果让他失望至极，连沙盘都不知道这次到底是为什么。灵敏晨卜清茶夜观天象，结果连续两天多云转阴，好不容易放了一回晴，他看到的却是月偏食。
圆月被一分分吞噬成古铜色，月影在繁星中间摇晃，单薄得像一片灯笼纸，风一吹，似乎就会裂散在星河里。
灵敏吓得掉了酒杯，战战回头。他看到了疯狂变幻的沙盘，赤红的灵气和幽黑的逆气交叉盘旋，沙盘中的沙流动飞旋，显示出的卜算结果，居然一一地都变成了断线！
“六爻皆动，群龙无首……虽然是上上大吉，但是隐含着杀意啊。”
灵泠趴在沙盘旁边睡着了，地处深山，没人能听到。星象师捡起酒杯又倒了一杯酒，慢慢吐出了一句只有他知道的话：
“奇也怪哉，如今群龙可是有首的啊……子磬兄？”
………………
夺朱城善驯恶鬼。所谓恶鬼，就是心智异乎于人，穷凶极恶，执念难化的鬼物。许多鬼修会专门寻访各大城牢狱，或者探听宗门秘情，寻那些被斩首的，被沉河的，被酷刑折磨而死的修士或者凡人，炼化成恶鬼。还有一些，找不到被别人折磨死的，索性就自己下手折磨——臧嘉就是这么炼出来的。
臧嘉自述说，她本来是良家女孩，家庭幸福，有一个大她半岁的青梅竹马婚约对象。十六岁时拜入一个中等门派修炼，不幸宗门被毁，她和一众师兄弟被俘。她先是被卖到勾栏，后来又被人买去，送到夺朱城，充作炼鬼的原料。
要知道，从来人是男的凶，鬼是女的厉。尤其是漂亮的男人女人，生时光鲜招摇饱受他人妒忌，死时容色尽毁，凶狠更胜面目平庸之人。
末代城主用沾着化丹水的长软鞭，在臧嘉身上抽足了三百下，一直到把人皮全都打化了，整个人只剩一副挂着残肉的骨架，可就是没咽气。最后夺朱城主用邪异的法术将她抽出骨骸，做成了一只怨鬼。用这么残暴的方式做出来的鬼，一出世就有金丹期修为，用痋精心喂养，几年就能成就元婴。只是怨气太重，当然会时时刻刻想着如何反噬主人。
“那你为什么等到现在才想到动手？”叶棣发现了盲点，趁着臧嘉叙述的空隙问道。
“那是因为他以前都把我压在魂罐里，用鬼护笼锁着，直到今天才放出来。”臧嘉垂下长睫，两丝魂火静静地在她瞳人处烧着，“他如今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对我的控制力倒是更上一个台阶了，因此直到被你们打出来的时候，我才真正有了‘自己被放出来’的感觉。”
“那再以前呢？你为什么不趁他还是个人时就反噬他？难道冥婚的契约真的那么厉害？”
魂火微微一缩。臧嘉从空中飘了下来，手在眼角轻轻地抚了抚，面容悲戚。“你们居然知道冥婚——唉什么冥婚，都是形式，早没什么实际作用了。只要他有我的尸骨，随时可以作法让我魂飞魄散。他还有能拘鬼的鬼护笼，能打鬼的打魂鞭，都是血气森森的法宝，我连近他的身都不行。”
叶沣和叶澜已经听呆了。他们从不知道，一个恶鬼居然能被人欺负成这样，他们以前单知道恶鬼比人凶，能吃人肉喝人血，可今儿才头一回意识到，人要想折磨恶鬼，有的是令鬼都齿寒的方法。
“我夫君的修为刚到金丹期，而且买下我的时候年龄也不小了，如果他在进入这里之前没有突破，绝对是活不过多少年的。他把我放出来的时候被鬼护笼伤到了，而鬼护笼从来只会伤鬼。鬼是拿不起打魂鞭的。”臧嘉挽起右手袖子，在精致光滑的紫色衣料下，是一条布满伤痕、惨不忍睹的手臂。据她说，鬼的自愈能力很好，但这些伤痕却一直没有消退，依旧往外翻卷着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