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灯火念阑珊（1 / 2）

待傅知舟走后，白绥便安安静静地跪在灵位面前。他虽是调皮，却还是个好孩子。打小犯了错，白双余嘴上说得狠，却未曾真的罚过他。顶多就是让他在祠堂跪着，对着那一副灵牌好好思过。

那牌位上未有署字，不知是谁的牌位。白绥心中猜得到三分——大约是他那可怜短命的娘。可他每次问白双余，那人都只是哀伤感叹，不给予答复。他见父亲如此伤感，便知晓这是他心中的刺，也不再去提。

或许真的是血缘至亲，在祠堂罚跪没有那么艰难。白绥总觉得供奉之人会明白自己心里的念叨，在天有灵，定会庇佑。

“你昨儿个又在祠堂跪了一晚上？”问话的是位男子，约摸三四十的年纪——他是白绥的师父，英叔。

还记得初见英叔的时候，白绥才十岁。他去山间采药，稀里糊涂就在河边捡了个半死不活的人。本来是想把这人带回医馆，可他病的太重，自己有背不动他，只得寻了最近的庙宇，用筐里的草药救了他的命。谁知这人一睁眼，竟是震惊万分，一只手抓着他的肩膀，直直盯着他，像是要在他脸上看出一个洞一般。他顿时有些害怕，这人只留左臂，半边脸都是伤疤，看起来异常狰狞，别是什么土匪地痞吧？

他想着要不要报官，那人却是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啊？”上来就问人名字，难道是想杀人灭口？

那人却接着问到：“你是不是叫燕绥？”

“啊……这位大叔，你认错人了，我姓白，不是你要寻的人。”想着赶紧摆脱这可怖的怪人，白绥挣脱对方的手，赶紧跑回了家里。可他晚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那人伤的那么重，这样把他丢在破庙实在是不好啊……

……唉，医者仁心，我还是去看看吧。

结果第二天，他一到寺庙，那大叔正坐着烤鱼……

……看来是自己仁心泛滥。

听得动静，那人回过头来，看见是昨日救自己的人，心中不胜欣喜。却又怕再吓到对方，于是压下心中的激动，起身道：“昨日多谢小哥相救。”

白绥一愣，赶忙说到：“大叔你客气了，救人性命医者本分。”

“你……是医者？”

“家父是鱼生医馆的先生，白双余。”

“白双余……”那人默默念着，“白双余……双余……”他仔细打量着白绥，直到对方有些害怕地退后几步，他才收了目光。“呵，小哥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只是一介武夫，被仇家追杀，到了此地。”

“武夫……你是江湖中人？”

“……算是吧。”

“那怪不得。”那话本里说江湖纷争如狂风骤雨，行侠仗义之人树敌颇多，白绥一时间就有些崇拜这个男人，“大叔，我帮你再处理一下伤口吧。”

“哈，多谢小哥。”

后来白绥得知，这个男人是帝京人士，家里的至亲都被仇家所杀，他逃难至此，为的是有朝一日，可以报仇雪恨。

白双余不让白绥舞刀弄剑，可白绥打小就崇拜那些说书人口中的英雄豪杰，特别是驰骋疆场，精忠报国的大英雄。于是他求着男人教他武功，男人应下，他便要拜师。那人却拦住了他，“你我有缘，我以后待你如亲，你叫我英叔吧。”

“好，以后英叔就是我的亲人！”

“若是亲人，就不该罚你。”英叔心疼白绥这孩子，一听他被白双余罚了，心里就不舒服。

白绥却说：“父亲他是爱之深，责之切。况且他又不会真的罚我。”

英叔哼了一声，“也是，他是你父亲，哪轮得到我一个外人数落。”

“父亲是长辈，绥儿当尊之敬之。英叔是亲者，绥儿也是心中记挂。”白绥道，“况且是我有错在先，父亲只罚我跪祠堂，也不是什么大惩罚，英叔不用担心。”

听白绥这样说，英叔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听白绥提起祠堂，他的心里便空落落了几分，“……你在祠堂陪陪他也是好的，他一定会开心。”

“嗯？”

“无事。”

察觉出英叔有心事，白绥便住了嘴。他盛了一碗鱼汤给英叔，问到：“明儿个有庙会，十里乡亲都来赶集，英叔你一直在这山间，明儿就跟我去庙会上逛逛吧。”

英叔接过鱼汤，喝了一口，“让你父亲看见，总是不好的，我就不去了。”

“哎呀没事，我爹他从来不赶这种热闹，明儿个也就我和师兄一起，我师兄老实，绝对不会乱说的。”

英叔倒是见过白绥他师兄，挺文雅的一小伙子，对白绥也好。“你跟着你师兄，我也放心。”

“英叔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自家师父在这山间十年如一日，再这样憋下去迟早得成山野猿人，他想着把英叔拽出去沾沾生气，“咱们去夏盈楼，让清云姐姐给咱们拽几碗面条子，您不是最喜欢吃排骨拽面了嘛。”

“不去。”

“英叔！”

“你就让我清净会儿吧。”英叔摸着白绥的头，“明天好好玩，英叔在家歇息。”

百般劝说都无果，白绥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英叔到底在想什么，就算是怕仇家追杀，也不用这么避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