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纳希尔并不认同，但他只是垂下眼睛，没有反驳。

他的沉默换来了父亲的一时让步。

“去吧。大议会之后再谈。”国王冷淡的蓝眼睛瞥着他，“你不可能永远胡闹下去，纳希尔。”

纳希尔当然知道所谓“胡闹”指的是什么。他一言不发，行礼退出议事厅，来到宫殿外透出一口闷气。夏季风暴的阴云正在阿若拉上空集结，对于这个时节来说，暴雨来得有些太早了。

阿若拉王宫的围苑内有一片面向大海的幽静林间地，一座优雅的小花园坐落在深处，在那里能听到远方的海浪声。艾尔琳娜王后的陵寝遵从她生前的意愿安置在此处，远离阴冷庄严的王家墓园，与清风鸟语、花香与涛声为伴。

二十年前，联合城邦经历了一段动荡时光，王室私生子利维亚为争夺王位发动了一场叛乱。私生子自北方挥兵南下，迅速得到了诸多法师的支持，法师塔甚至一度为此分裂。孤立无援的莱昂·诺恩国王通过与南方领主艾尔琳娜·杰诺塔的联姻取得了南方贵族的拥护，在南部集结援军，向北层层推进，最终将私生子利维亚的叛军歼灭于阿若拉城下。彼时阿若拉围城之战已持续月余，私生子利维亚离王座几乎只差一步。战后，利维亚的头颅被国王亲手斩下，高悬于阿若拉的城门之上整整一月，整颗头颅浸透石灰，最终腐烂得只余残破灰黑枯骨。

艾尔琳娜王后没有看到最后的胜利时刻。国王的集结与反击持续了一年之久，而王后始终留在南方，并永远留在了南方——决战前夕，王后于南方家园中诞下国王的子嗣，并于当夜离世。

她的死因扑朔迷离。有人说她因难产而死，也有人证言她遭遇了刺杀，更有人言辞凿凿宣称她的死亡与魔法有关。然而从来没有任何一种说法被王室承认或确证。

国王对此缄口沉默，从当年到如今。

“她是秋夜的雪。”——这是纳希尔从父亲口中听到的唯一一句有关母亲的话，他也只说过那么一次。

可什么是秋夜的雪？

如今，她的墓碑一角雕塑着回首扬蹄的雄鹿，仿佛某人始终依依不舍眷恋回顾。纳希尔轻轻抚摸它优雅的双角，感觉它透出一种海风**有的湿润与微凉。

今天也早有人来看过她。一支鲜红玫瑰摆放在雄鹿脚下，花瓣上还沾染着晨露。

玫瑰唯有一支，但完美无瑕。

纳希尔放下手中亲采自花园的白玫瑰，让它守在那支红玫瑰身旁。

而后他静静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