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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联合城邦的五月。五月是阿若拉一年中社交宴请最频繁的月份，宴会挤占了一个春末夏初的晴朗夜晚，联合城邦的贵族们离开各自的领地前来阿若拉参与集议，议政余闲便投身于社交，各类聚会与宴请将一直持续到夏季的末尾，直至第一缕秋风抚落最后一片盛夏蔷薇的花瓣。

这个社交季，纳希尔一如以往地受邀出席许多私人宴会，更是每一场宫廷晚宴的主角——作为联合城邦唯一的继承人，为诺恩王室开拓与巩固联盟是他的首要义务。

然而今天这份邀请有些与众不同。这一次纳希尔要结识的不是什么贵族小姐，而是一位神秘的盟友。他或许不该带上乔伊，但他乐于有乔伊陪伴。几天前的一场宫廷舞会上，乔伊似乎对那位伯爵带去的一名人鱼乐师产生了非凡的兴趣，与之交谈了一整晚，让他们再见上一面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叫什么名字，那位乐师？”纳希尔忍不住开口询问。他的马车正驶向伯爵府邸，乔伊坐在他对面，与他膝盖相抵。他注视着乔伊，难以移开视线，他的这位朋友总能轻而易举将他俘获。

乔伊十分……美丽。他的浅金色长发闪耀如阳光，眼睛是一种奇特的冰蓝色，眼尾处点缀着碎星般的闪银色光斑。眼尾处的银色斑点与特殊的冰蓝色虹膜是人鱼的种族特征，即便他们保持陆生形态混入人群，这些特征也会令他们很容易被识别区分。某些人类也拥有冰蓝色眼睛，但从不像人鱼的眼睛那样清澈透亮，也缺少那薄冰般的湿润感。而乔伊眼睛的颜色尤其迷人，是一种十分神秘的冰川色泽，仿佛具有特别的蛊惑性。

“我不知道，纳希尔，”乔伊回答，“他只是名奴隶。名字对奴隶没有意义，随时可以被主人更换。”

“对不起。”纳希尔立即道歉。

乔伊短促地笑了笑，目光移向窗外：“那不是你的错。”

纳希尔低头沉默，手指摩挲着平放在膝上的短剑。那是一柄镶嵌了蓝宝石与黑耀石的漂亮匕首，是父亲赠予他的继承人信物。他希望自己有一天能配得上父亲的期待，为联合城邦带来繁荣与公正——但他也同时希望这份繁荣与公正不单单只由人类独享。豢养人鱼作为奴隶是联合城邦延续了三百多年的传统，他希望能够彻底将它废除。他曾公开宣称人鱼拥有与人类相同的、与生俱来的平等权利，将“自由人鱼”的身份第一个赠予乔伊。当然，每一次这样的尝试都毫不意外地收获了各种消极回应，甚至后来连乔伊本人也不许他再强调“自由人鱼”这称谓。

“尽管你给了我自由人文牒，但别人看我的目光并不会因此改变，最多不过是‘噢，他是王子的人鱼’而已。如果你持续强调‘自由人鱼’这件事，大家看待你的眼神就会渐渐变成像是看待一个失心疯。他们会以为我迷惑了你，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乔伊曾半开玩笑似的说。

对于联合城邦的继承人来说，人鱼的自由命运或许的确是一个遥远的、需要持续推进的理想，总有一些麻烦更为迫切与现实。譬如眼下这个：又一个登记在册的法师失踪了，这已经是一个月来在阿若拉城里失踪的第四名法师塔法师。

这可能是针对法师或是法师塔的报复，也可能是其它任何坏事的苗头。

纳希尔昨天才得知这件事。国王在晨议上把此事转交他处理，并嘱咐他等待那位伯爵的邀请。然后他就收到了那份邀请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