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2)
谢爻道:“我买了。”撤下钱财,又走回王穆旌身边,将那东西往王穆旌手里一塞,侧耳道:“行了,你收到礼物比翩跹姑娘早,别怨了,这脸臭的,熏香搁你身上香味儿都得给驱散了。”
王穆旌能作为当今圣上最喜爱的儿子,并非只是因为他是嫡出且年岁小,王穆旌嘴甜人聪,确乎是气宇轩昂的谦谦君子,可到底抵不过弱冠不到的年纪,多日下来意中人总绕着结识不过整月的姑娘转,失落难抑;又离开金丝雀的牢笼,少年郎心性外放了不少,俊秀的眉毛皱着看向手中粗糙的玩艺,是个鸟哨,粗糙的陶工勉强能看出是隼的形状,跟谢爻自己的那金属质地的哨差了十万八千里。
王穆旌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沉默,他将那一个鸟哨往袖中一放,淡淡的说道,“也不知谢侯有没有克扣自家的零用,送人的礼物竟只值五钱。”但意外的,王穆旌心情变好了不少。
以往这种遭到“欺负”替他出头的永远是谢乂,王穆旌的心里一直留存着年幼的谢乂浑身湿透的形象,那模糊的印象中谢乂脸上淌下的水滴像一颗颗天上的星,奔腾着燃烧了他整个孩童岁月,他以为自己身份尊贵,历遍山河,开阔眼界,会尝尽所有的人间值得,但梦中永远要回到那个湿透的午后,他沉寂的灵魂重归胸腔的热烈,让谢乂的形象在他的心中愈发的高大沉重,王穆旌知道自己对王穆旌的心结之深刻,所以他敢爱,但这些时日他却茫然了太多回:他终究会娶妻生子,同自己只有同袍情谊吗?
王穆旌的思绪转得很快,他把沉浸在无限轮回的缅念中的自己捞出来的时间快到赶上了谢爻的回答:“礼轻情意重,你不是一直想养隼?现在有哨了,就差一只愿意跟你飞的隼了。”
地上跑的终究不比天上飞的快,一般的军营除了信使快马传书外都会养鸽来飞鸽传书,谢府不同,谢府养隼。隼性凶且烈,个头比鸽稍大,速度也更快,光谢惊震一人便有七八只自己亲自饲养的隼,兼传书与出其不意灭敌于一身,更有传言说谢惊震的一只爱隼曾经在战中抓瞎敌方头将的双眼,助谢惊震赢了这一役。谢家两兄弟也有养隼的习惯,王穆旌比两位兄长小了余岁,一开始是谢惊震怕伤着三殿下便不允许王穆旌养这种凶物,后来王穆旌被接回住在宫中,那一花园的美雀小动物更不允许这种嗜血鸟类的存在,王穆旌只能等着自个儿封王搬出宫再养,叨念着养隼有些时日了,谢乂谢爻都知道这件事。
王穆旌道,“就你送的这破烂哨,招来的怕不是些病秧子。”
“那殿下不还是收了,我是知道殿下心口不一的。”谢爻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进了店铺。
王穆旌看着谢爻的背影消失,伸手摸了一摸袖中那鸟哨的粗糙质地,跟着进去了。
这家首饰店跟从外面看的感觉差不远,没有谢爻想象的深有千秋,但还算宽敞。长柜摆了许多琳琅满目的漂亮饰品,西域的银饰为主,多以凤凰象形,寓意大抵跟中原的饰品风格相近,但是做工又浑然不同,精致度比官营的手工首饰也不逞多让。翩跹一路按着店家的介绍看中了不少,其中还有两对脚镯,在中原根本见不得的女子腕足在西域是飞车普遍的,翩跹纳了不少首饰,连声线都轻快了不少,只是在付钱的时候有了小小的争执——谢乂想当作送翩跹的礼物全部买下一直被翩跹拒绝,最后由店家做主,说客官送姑娘家礼物也该是送自己精心挑选的,哪有给人家姑娘挑好的再付钱的说法,没有诚意而作罢。
谢爻在边上逗谢乂道,“哥,听清了吗,可记着些店家说的话,用处不小。”
店家刚刚在忙着推销,直到这回谢爻出声才看见了谢爻,目光在谢乂谢爻二人脸上游荡几回,惊奇道:“二位客官竟是同胞兄弟,长得又这么一表人才,倒是要让许多别家的公子艳羡了眼。”
谢爻跟店家寒暄了两句,王穆旌在边上有一句没一句的搭些话,竟也套出了店主其实是纯正江南人,只是随商父出西域并嫁给了西域丈夫这才落脚在这,口音也因为常年的奔波有所改变,前些日子刚进货回来,不日又要远行。几人唏嘘着道了别,刚踏出门的那一刹,比较靠后的谢乂咦了一声,拿起一柄短匕端详:“这也是卖品吗?”
谢乂将用作刀套的动物皮毛拿开,那匕身泛着孤冷的寒光,一瞬间看上去像银;刀柄通体漆黑,有一些像是图画的奇异纹路,刀柄头部有个尾形的小弯钩,其上镶嵌着一颗流光溢彩的指盖大小的夜明珠,在这午时的阳光下往外散着幽幽的波纹。
简单点用谢爻的话来说,是一把不知道如何制作的但是骚的出奇的匕首。
王穆旌等人停下步伐,走到谢乂身边随他一同端详,王穆旌率先开口道:“锋刃极利,应该是出自大家之手,只是我朝中暂无这种形状的小件器刃出现,约莫是西域名家的手笔。兄长对此匕有意?”
谢乂赞道:“虽然我惯用长枪,但毕竟枪长又重,不方便随身携带,若是有了短小一些的利刃,也好防身。何况此物连殿下都说好,想必对我这类看重兵器的将士诱惑更大。这短匕卖吗?”
店家也凑上前来看看,解释道:“这也是我家郎君此次带回的,据说是他们西域皇室监制的武器,只是不知为什么会流落商场,我郎君看见了便带回,我家中又无人习武,瞧着这上面也有个珠宝,兴许有识货的客官来要,便放在了店中。”
谢乂爽快道:“我要了。”便依着店家说的价格要掏钱,这时突然有一阵风过,在谢乂被这惊人的速度惊到汗毛倒立的同时,一双古铜色的漂亮的手按在了他握着短匕的手上,生疏的字句从来人嘴里蹦出来:
“则个,休刀,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