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2 / 2)
周大夫走后,楚玥叹了口气,说:“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见谢长歌不明白自己说这话的意思,楚玥却也不知如何同他解释自己与皇兄表面和谐实则势同水火的关系。最终只道:“罢了,倒也无妨。就是我得抓紧手头上的事情了。”楚玥心里清楚,怀孕的事情一定不能让楚琛发现,否则,日后若是想要强行离开,怕是会很难。
“那今日还去街上吗?”谢长歌问。
楚玥想了想,说:“去吧,毕竟都答应麒儿和麟儿了。况且你来了金陵十多天,我一直忙着手里的事情,还未曾带你好好出去转转。”
谢长歌担心楚玥的身子,下意识地拉起楚玥未放在小腹上的那只手开始揉搓:“可是你的身子,吃得消吗。”
楚玥只觉好笑,道:“要不要我们现在去院子里过两招,看看我吃不吃得消?”
谢长歌赶紧摇头:“不了不了,我打不过闺女,更打不过你。”
天已经大亮,楚玥尽管没有胃口,但还是硬吃了些早膳,又喝了碗安胎药,才带着谢长歌和两个孩子去了街上。
昭国重农,故而金陵城并不像长安那般随处可见兜售各种物品的摊贩。
金陵的摊贩们大都集中在中华门东以及夫子庙附近。安阳王府离这两处集市都很近,但考虑到谢长歌刚来金陵时是从中华门进来的,于是楚玥便领着他们朝夫子庙的方向走去。
早市刚刚结束没有多久,路过街道,尚且能闻到淡淡的鱼腥味。楚玥本不觉得鱼的腥气有多么难以忍耐,但自清晨呕过一回之后,仿佛打开了什么神秘开关一般,闻到鱼腥味的刹那,他又难以抑制地想吐。
青松赶紧掏出随身带着的帕子,帮他掩住口鼻,楚玥这才将恶心的感觉压了回去。
“当初有临渊那会儿,可从没像现在这般过。”楚玥拿着帕子,语气里带着几分的无奈。
谢长歌面带忧色地看着楚玥泛白的脸颊,道:“当初有临渊那会儿,我知道的时候你已经显怀了。我原以为月份大时孩子闹你,你觉得难受,却不知道原来刚刚怀上的时候日子也是这般不好过。”
“你知道我的不易便好。”楚玥笑道,“若是你们谢家男儿也能生子,我定得也让你生一个,这样才算扯平。”
几人在夫子庙附近逛了一会儿,楚麒和楚麟两个孩子刚开始时兴致挺高,但玩了一会儿就开始喊累。于是青松就带着两个孩子回了王府,只剩谢长歌跟着楚玥继续观光。
“乌衣巷可是在这附近?”两人沿着秦淮河走了一阵,站在朱雀桥前,谢长歌突然发问。
“没错。不过,乌衣巷,今犹昔,乌衣事,今难觅。经历了这么多的战火纷飞,乌衣巷虽在,却已经寻不得当年的魏晋风流了。”楚玥沿着水面看去,一艘乌篷船摇摇晃晃地他们眼前头划过,船上站了一个跨着篮子的姑娘,朝他们挥挥手,喊了一句什么。
楚玥也伸出手,朝着河中挥了挥。
谢长歌问:“喊的什么?”
“楚郎。”楚玥嘴角上扬,露出了几颗皓齿。
“你不是换了身份,他们怎么还唤你楚郎?”谢长歌觉得奇怪。
楚玥回道:“吴地百姓面对他们喜欢的人,都这么喊。若是你,便唤作谢郎。”
“谢郎衣袖初翻雪,荀令熏炉更换香。”谢长歌广袖微展,半调侃似的问道,“我可有当年执棋破淝水的谢郎一半的风姿?”
楚玥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了谢长歌一番,带着笑意,轻轻摇了摇头:“就是半分也没有。”
谢长歌刚要回他,便又见那朱唇轻启,道了一句:“可是在我心中,谢安远不及你。”
微凉的西风轻拂而来,一片略微卷曲的枯黄树叶随风落在了谢长歌的额角。
楚玥掩嘴笑起,笑里带了几分戏谑与几分宠溺,走到谢长歌眼前头,伸出两指,将落叶拈走:“莫要得意,我一人之见,算不得什么。”
谢长歌歪了歪脑袋,突然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你这一人,担了昭国半壁的山河,占了离国储君的一颗心。如此看来,整个中原,你得了一大半,怕是不会有比你分量更重的人了。”
楚玥斥了句“胡说”,而后随意地攀附在朱雀桥的雕花围栏上,远远眺望两岸的黛瓦红灯,开口说:“故之,中原会有统一的一日吗?”
这是自两国分立以来,每一任皇帝毕生夙愿。
一道天堑隔得了南北山河,隔不住南来北往的百姓的心。
长尾喜鹊扑棱棱地飞起,落在梧桐树的枝头。
谢长歌缓缓回道:“总有一日,这天下山河,或叫你大昭,或叫我大离。但我觉得,还需再等几十年,大概要等到临渊的孩子或者你的侄孙登上宝座的时候。”
两人在水畔的谈话一语成谶,数十年后,离国铁骑横跨半壁山河,他们的后人终是站在了这一汪碧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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