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 / 2）
“就那天晚上，我来龙枭的第二天，我亲眼见过的，就那还好？”
白厉道：“你来那天白日，我们才吵过架……”
季泊良打断他：“厉哥，你们若再吵架，你可得好好骂骂他！”
白厉喝道：“没大没小的！听着你哥说话！”
季泊良立马收声，眨巴两下眼睛，用手把嘴捂起来。
白厉缓了口气，道：“之所以跟他吵架，就是因为他对哥好得叫人烦。当天的庆功宴，除了大当家的直系，只该各营营长各队队正去，他非说我同一队的队正也差不多了，非要我跟着去，左右都说不通，哥才跟他大吵了一架。”
季泊良想要接话，见白厉有所犹豫，等了一等，白厉又道：“我说了重话，揭了他旧疤，把他气得摔门而出……然后我回了领地，又觉得不妥，才到门口等他，想同他道歉。”
“谁知当晚他带了你回来。”
白厉神色黯然，季泊良却不信：“队副……怎么可能因为宴席这点小事激怒队正？”
白厉道：“我与队正有隙，其实已有些时日了。”
叶贤跟白厉，也有过要好的时候。
龙枭团还不成气候的日子里，他们曾长久地并肩作战——或者说，叶贤冲杀在前，白厉回护在他左右。
大多数时候，叶贤满心满眼都是帮会的扩张，夜以继日地奔忙不算，每有战事，也总是第一个陷阵的。恰逢阵营战打得激烈，白厉天天都要把血糊糊的藏剑拎回去，扔到何轻弃那里——虽说大多是别人的血。
于是何医生总是一边给叶贤扎针，一边听他开玩笑一样地说：“白厉，又是你救的我。”接着是从战术到武技的种种复盘，听得何轻弃耳朵长茧子，看到他就想扎他哑穴。
终于有一天，躺着的是白厉，站着的是叶贤。叶贤把人背进屋里说了情况，一直到白厉转醒，都闭着嘴一言不发。
然后他们就很少一起来了。倒不是不再一起战斗了，只是龙枭团渐渐调整了策略，不再走正面搏杀的路子。
专事背后偷袭和半路截杀之后，龙枭被骂作轻狡无耻，战果反而更丰硕了。拿浩气的散兵游勇磨砺好了队伍，毫不犹豫地挑了两个个风头正劲的名将下手，借此声名鹊起，人数猛增。摆脱了人力不足的弊病，叶贤变通了战术，又几场多了伏击战的大胜，吸引了更多的恶人散人。那阵子浩气盟只要知道龙枭团来战场，就总是排出紧密军阵严防死守，难有可乘之机。龙枭团为了应对，分出了五个小队，两队多是野战老手，以龙枭最为擅长的机动作战扰乱乃至割裂阵型，创造出优势来，由另三队来负责歼灭，渐渐把正面作战的能力补全，龙枭善战之名，也随之远扬。
那是龙枭团发展最快的时候，也是白厉和叶贤最为亲近的时候。
虽则是战友之间的亲近。
难有别的了，朝夕相伴不假，不是在战场，就是在准备战场和战场回来的路上，又或者筛选新人，又或者处理帮中杂事，偶尔还要同别的帮会交游，能私下说几句话，都要靠着耐性寻找时机。
白厉想，龙隐悠救这个师弟，救得值啊，救下来这整条命都是帮会的。
龙枭团默默无闻时，别的恶人帮会少有找上他们的，名气起来之后，拜帖和请帖就多了。起初是差不多体量的小帮会，帖子也少，龙隐悠还亲自去，后来大帮的宴席也叫上了他，多不胜数的社交，他吃多了腻得慌，把手下人推了出去。
叶贤头次跟龙隐悠一起去的，带回来一沓的情报，加之千杯不醉，龙少爷又发现了师弟的新用途，遇到自己想推掉的，就去找他，嘱托他多多说话聊天，套些有用的出来，叶贤从不推辞，但遇到了欢喜阁的帖子，却一口回绝。
欢喜阁的阁主，是倌儿出身，却不以为耻，反在恶人谷四处睡人，睡完还当做谈资。他开的宴席，人人皆知要“先脱了裤子再去”，不是爱玩的，还真消受不起。
龙隐悠也料到叶贤不想去，特地挑了他们一群人都在的时候去跟他说，不想叶贤还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拒绝地斩钉截铁：“你自己去！”
龙隐悠掸了掸那粉色涂金的请帖，道：“我去干什么，想玩的早玩过了，阿贤才该去见见世面。”
叶贤不屑一顾：“有什么好见……”龙隐悠已经把那帖子递了过来：“我是在给你派任务。”
白厉也在场。他看到叶贤接下帖子时，咬了咬自己脸颊里面的肉。
用后槽牙咬脸颊，动作很小，外面几乎看不出，但嘴角会因为拉扯，轻微地内陷。
白厉知道叶贤只有在强忍着火气的时候会这样，大多数时候是因为他的好师兄。他忽然对这个酒席有了兴趣，便说要和叶贤同去。
叶贤不能置信：“**爷，你——你喜欢玩的吗？”
白厉道：“也不是喜欢，但规矩我都懂。阿贤若没见过恶人这些个花样，兄弟也可帮上一二。”
带一个爱玩的自己玩去的，或者带一个互相照应的，显然后者更好。
叶贤还是踌躇：“你不能喝酒的吧……我记得你从来不喝酒。李如期也一直说，你是个一杯倒。”
白厉却说无事，叶贤想着大不了全都替他喝好了，应了下来。然而实际到了酒桌上，白厉见叶贤来者不拒地喝，从开席喝到最后一道菜上来，反而先给他挡了酒。
叶贤忙拦着他：“一杯倒的给喝不醉的做替，你怕不是闻到味儿就醉糊涂了，来，给我。”
白厉道：“你喝得太多了，不醉也伤肝。哥少喝两杯，不打紧的。”仗着个儿高手臂长举起杯子不给他拿回去，忽然收回手一饮而尽，把空空的杯底翻给来敬酒的同袍看。叶贤又不能真的跟他抢，算是败给他的无赖。
其实动作间已经洒了大半，剩下的也用手遮掩着倒了——白厉确实喝不得酒，但在恶人混了许久，难道还不会糊弄这种场面？
他又接着这样替了两杯，叶贤也不拦了，只传音过去：“酒是色媒人，你要是酒后失仪，我可帮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