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 2)
54.
我们最终无法说服彼此,闹得不欢而散。
我打开了久违的文档,换了个新的ID,开始借由文字发泄我的情绪。胡乱编排出的文字,却得到了读者的喜爱,他们丝毫没有将我同上一个ID联系在一起,即使我已经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我沉浸在写作的氛围中,仿佛这样,就能遗忘掉,我在现实生活中过得多么失败,仿佛这样,就能将辛宴的身影,驱逐出我的世界。
但有一天,我打开更新的界面,却突然看到了一条读者的流言,他说——“作者对配角又恨又爱,仿佛这个人,真实地活着似的。”
我恍然大悟,从头再看,原来我笔下的那位配角,不知不觉已经满是辛宴的影子——我总是苛责待他,却总是狠不下心真的让他饱受磨难。
我摔了键盘,趴在桌子上,辛宴这两个字仿佛有千斤重,压得我抬不起头,直不起腰,整个灵魂都仿佛被紧紧束缚。
我断了更,断更的理由是需要思考。
我在想,我应该怎么办?是选择被辛宴软禁在这里,还是寻求机会离开?是一直顾忌着辛宴的性命,还是不管不顾一走了之?是一点一点将辛宴遗忘,还是选择放弃所有的底线,再给他一个机会?
不得不说,辛宴足够了解我,他在我最愤怒的时候躲得远远的,再在恰当的时候带着甜言蜜语与美好承诺,过来哄骗我。而我总是心软的,拒绝了第一次,并不代表我能一直拒绝他下去。
我现在牢牢地记得他双手沾满鲜血、他以爱之命所做的那些龌龊事,但记忆总会变淡,而人往往妥协。
我恢复了更新,给文中的配角安排了一个温柔漂亮的妻子,第二天,辛宴就重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几乎笃定,他在偷偷地看我更新的文,在暗地里观察着我,像过往一般。
他是真的爱我,我几乎从不怀疑。只是他爱我的方式,并不是我想要的。我希望我的伴侣忠诚、勇敢、正直,而这三点,他一个也不沾边。
我不想说他不够好,只能说,我们是真的不合适。
纵使我们勉强在一起,也一定不会快活。
我决定同他摊牌,让我们分开一段时间,我们彼此缠绕在一起,只会让彼此痛苦,以性命为赌注,只会将脆弱的感情磨灭干净——这是我哄骗他的话语,我其实早就打定主意,一旦离开这里,就隐姓埋名,消失得干干净净,再也不同他纠缠在一起。
我离开他,他一定会难过吧。
但我不离开他,他会将我逼死的。
很抱歉,我不够无私,在他与我之间,我选择自己。
我们在花园里散步,他挽着我的手,我没有挣脱,我在纠结着要怎么同他说,他却突然将我扑倒在地。
我躺在柔软的草地里,想问他怎么了,却看见艳红的血顺着他的脸颊滚落——子弹射进了他的头颅。
55.
他的血滴落在了我的脸颊上,温热的,我呆愣了一瞬,随即将手表的表盘狠狠地磕向了地面。
“嗡——”
手表发出了刺人的声响,整个房间都拉起了警报,几乎是下一瞬,我就听到了密集的枪声——侵入者被当场击毙,辛宴的下属和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将辛宴从我的身上抬到了担架上。
有人在我的耳畔说着什么,我却听不见也辨不清,我踉跄地站了起来,眼里只有辛宴被推走的身影,有人在搀扶着我,有人像是要阻拦我,我不管不顾,机械地向前冲,直到白色的大门挡在我的面前,直到有声音传入我的耳廓——那人说:“医生在急救,小少爷你不要去打搅。”
我的理智终于回来,随之而来却是无尽的悲伤与痛苦。
我坐在急救室的正对面,大脑里循环播放着种种糟糕的结果,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大脑空荡荡,却像是已经得知了辛宴的死讯。
我从未想过,辛宴他会救我,即使我清楚地知道,他真的爱我,即使我主动或被动,救了他很多次。
而现在,他躺在急救室里,我不得不面对一个可能——他会死的。
作为一个正常人,我清楚明白他罪无可赦,他手上沾染的血债足够他去死一百次,我不该对这个杀人犯抱有哪怕一丝同情。
但作为他差了一点就订了婚尚未分手的男朋友,我却三观不正,一点也不想他死。
手术进行了很久、很久、很久,我坐在座椅上也等了很久、很久、很久,中途有人送来了饭菜,我不想吃,但我仅存的理智告诉我,不吃可能会撑不下去,而我想在这里,等待一个最终的结果,我不想从他人的转达中,才知道,辛宴他最终是死是活。
或许坏蛋总是长寿,辛宴即使被子弹射进头颅,却依然没有死,子弹被完整地取出,而他陷入昏迷,按照医生的估计,应该会在一周内醒来。
实话实说我有一点高兴,在我试图同医生说些感谢的话语时,却眼前一黑,直接陷入了昏迷中。
我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醒来时手上还插着输液的预留针,我睁开双眼,就看见了管家的身影。
管家对我露出了一个严肃的笑容,他说:“小少爷,现在有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想听哪个?”
我想了想,说:“先说坏的,再说好的。”
他并不意外,他说:“坏消息是大少爷虽然醒了,却因为子弹的缘故,大脑出了些问题,他忘记了与你相关的记忆。”
“好消息呢?”我听到了这个坏消息,心中竟然平静无波,一点也不难过。
“好消息是大少爷的执念应该也随着记忆消失而消失了,小少爷,如果你想走,大少爷应该不会拦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