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年才俊2(1 / 2)
潘岳的意识附在这一小片魂魄之上,在大鱼尸的记忆里随意翻找,看到哪段有趣便凑过去融为一体。
一睁眼,是一间豪华的寝殿,外面战火连连,这身体的主人藏在纱幔之下,双手覆耳,瑟瑟发抖。门被暴力地踹开,一个人闯了进来,掀开纱幔,大喜道:“你可是甄宓?”
床上女子含泪抬了头,对面这人竟是曹丕。潘岳心中大惊,瞬间理清了大致的来龙去脉,难道曹植赋中的洛神竟是暗指他的嫂子,曹丕的宠妃,甄宓?他见甄宓之所见,感甄宓之所感,此刻恐惧之情涌上心头,甄宓却强装笑容道:“正是奴婢。”
曹丕扶她下床,仔仔细细地打量她,这双手遒劲有力,紧紧握着甄宓的手:“好!好!甄宓,如今邺城已破,袁氏大势已去,你可愿随我回去?”
甄宓犹豫,半晌道:“奴婢愿意。”
曹丕哈哈大笑,扶着甄宓出门。阳光刺眼,放眼所见皆为魏军将士,袁字牌匾被砸得稀烂,殿上插着魏旗风中猎猎。曹丕牵着甄宓的手巡视袁府上下,宛若战利品。魏军士兵见她均是暧昧地一笑,恭喜曹丕:“这女子莫不是甄宓?听闻袁熙被她迷得失魂落魄,败仗连连,将军真是捡到宝了!”
甄宓心中羞愤难加,却神情麻木。耳边传来温润的声音:“大哥,袁府人财已清点完毕,这位是?”
曹丕笑道:“三弟,女子甄宓,乃是袁氏遗孀。”
甄宓抬眼望向曹植,面如冠玉,眉清目秀,虽是一母所生,却显得曹丕像个莽夫了。曹植怔怔地看着她,难掩眼中惊艳之色。
曹丕咳嗽两声,曹植回过神来,连连道:“子建一时……冒犯了这位姑娘!”
曹丕揶揄他:“三弟莫怪哥抢先了一步,回头必给你寻个更好的美人来。”
曹植嘴上称是,却不住拿眼睛瞄甄宓。曹丕看在眼里,也不说什么,反倒差曹植安顿甄宓。
甄宓不久便查出怀有身孕,甄宓苦苦哀求曹丕让她生下这个孩子,曹丕最终应允,让她切不可对旁人泄漏半句。甄宓生下了一个白胖小子,起名为睿,全家上下都宝贝得不得了。曹丕却知这是袁熙的儿子,这话他却不敢对曹操说,此时曹操对曹植格外偏爱,几欲立储,这个节骨眼他万万不能生出把柄来。
潘岳啧啧称奇,无意间竟撞破了前朝往事,他随手又摘了一篇记忆融了进去。
甄宓正为曹丕披上戎装,曹丕心事重重,沉声道:“甄宓,此次东征孙权,三弟留守邺城,而你,也留下,睿哥和东风随我一同前去。”
甄宓大惊失色:“夫君,这两个孩子年纪尚小,怕是禁不起风餐露宿!”
曹丕整了整衣领,兀自道:“我为人父,自当尽心照料。叫你留守邺城,是有要事交付于你。”
甄宓道:“请夫君明示。”
曹丕扶她坐下:“你可知父亲出行前对三弟交代了什么?他说:‘我担任顿邱令的时候二十三岁,回想起那时的所作所为,至今都不曾后悔。如今你也二十三岁,怎能不发奋图强呢!’,这便是在拿君王的标准来要求他了!”
甄宓犹豫道:“子建文采斐然,胸中鸿鹄之志,父亲也许只是欣赏他这一点,并非立储之意。”
曹丕摇头道:“不,甄宓,你还不了解父亲。他生性多疑,若非寄予厚望,又怎会在举全军之力东征之时把空虚的后方留给他认为无能的儿子呢?”
曹丕又道:“论文韬武略,我自知没有子建出风头,一直被压着一头。甄宓,此次出征,你需与曹植交好,太医令吉本等人将发动叛乱,你牵制住曹植,勿必让他无从察觉。今后睿哥东风能否有出头之日便全靠你了。”
甄宓初来曹府,被下人指指点点,冷语相待,曹植为她力排众议,多方照料,甄宓一直对他心存感激,此时曹丕拿她一双儿女说事,她连连摇头:“论文韬武略,哪个又是夫君的对手呢?想必是夫君多疑了。”
曹丕冷笑道:“我知子建对你有意,素来百般示好。你若不愿也就罢了,可曾为睿哥想过?父亲拿他当宝贝,若是知道他是袁氏余孽,我也保不住他。”
甄宓一向性子隐忍,此听曹丕拿儿子作为条件,顶嘴道:“父亲若知道此事,你又怎能撇得请干系!他必定认为你存心引狼入室,想出这等杀敌一百,损己一千的法子,你是昏了头吗?还是那郭氏在背后指使!”
曹丕扬手便是一巴掌,怒道:“我看你才是昏了头了!那曹植若值得你如此,你便看着你儿子是如何‘不慎’死于敌军刺客之手吧!”
甄宓被他打得跌坐在地,一手捂脸,一手紧紧攥着拳头,半晌,挤出一个笑容来,温声道:“夫君勿动怒,我照做便是。不过,待您出征归来,我自知将恩宠不再,奴婢只求夫君视曹睿如已出。待您登基之日,许他封爵,让他无灾无痛过完这一生,奴婢便守口如瓶,毫无怨言!”
曹丕冷冷地看她,他眼中的美人映射成一颗引诱敌将的士棋,而不久,这颗棋子将被无情地抛弃,毫无价值。他道:“好。”
潘岳只觉曹丕头上绿光闪闪,后人只知曹植的《七步诗》,没想到曹丕为了与曹植争夺王储连老婆都能用去使美人计,真乃奇男子也。
眼前画面一闪,曹操率大军东征,甄宓处心积虑接近曹植,二人终日厮混,情投意合,常常夜半幽会,好不快活。
甄宓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她印象中的父亲总是不耐烦的模样,她若失手打破了碗碟,父亲就是勃然大怒,训斥她什么事都做不好。因此甄宓的性子向来隐忍,小心谨慎。她童年许多事都记不清了,却记得有一日天气晴朗,她在学堂里坐得板板正正地写字,邻家请来了马戏杂耍,邻家女童结伴去看,甄宓正听外面热闹非常,夫子过来给了她重重的一下戒尺,呵斥道:“女子读书本就吃力,你若再不用出十足的劲头就别在这浪费时间!”甄宓心里暗自较劲,自此更是发奋读书,因此小时候竟不曾有一天与普通女童一般玩闹过。
曹植与她不同,他才华横溢,人也放荡不羁,他想喝酒,就与丁仪、杨修喝得酩酊大醉,然后驾马满城疯跑。虽出身富贵,却从不讲究华服锦车。他的感情干脆热烈,毫无掩饰,他喜欢甄宓,就与甄宓日日同游,带她打山鸡捉鲤鱼摘桃子,丝毫不顾忌旁人的眼光。
一日二人去市集看戏,天气炎热,又赶时间,曹植怕甄宓口渴,嘱咐她:“你呆在这别动,我去去就来。”转身就跑得没影了。甄宓等了他半天,还不见人影,心里正嘀咕,那边却远远跑来一个灰头土脸的人来,手里稳稳地捧着一小坛酸梅汤。曹植看见甄宓,不好意思地拿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灰:“那店里地太滑,我不小心摔了,又排队等着重打了一坛。”
他小心翼翼地把酸梅汤递到甄宓手里,甄宓看着他狼狈不堪却满不在乎的脸,心头仿若有锤子重重敲打一般。她带着使命接近曹植,表面亲热,心里却一直隔着一层,看他现在傻乎乎的样子,心头惊讶之情难以言表,内里最柔软的地方破土而出,打破了她的心防。
是夜,太医令吉本差人悄悄传给甄宓一封信:“植已查,今夜有所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