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黑衣青年的笑容张扬，他抬起手，那把没有出鞘的长剑直直指向某个方向。剑没有出鞘，威压却大得吓人。他的手苍白得过分，能隐隐看出蛇一般的血管与筋脉在皮肤下的蜿蜒痕迹，但没有人会因此怀疑这双手所蕴含的力量。

空气凝固了一会儿后，被那剑鞘所指着的那人内心的侥幸被彻底击碎，她向前走了几步——没错，她。

她身上没有任何灵气流动的痕迹，乍一眼扫过去，不过是个长相突出的凡人。当然，不管是黑衣青年还是美艳女子，没有人会蠢到相信对方的修为同外表一样。

“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无意招惹了阁下，”那个之前被洛晓认为是老板娘的美貌女子选择了认怂，她声音成熟和甜美兼具，低身一礼道：“阁下的东西，我们一定还您。您若是用得上，我们手里的灵石，您想要多少我们给多少。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女子和相公一马。”

这家黑店至少在这里开了十几年，之前碎星河热闹的时候，这女人和他所谓的相公恐怕是赚的盆满体满。她本以为这句话出来，眼前这青年的态度至少会有所改变。

可青年还是笑着，不过脸上的笑容稍微显得有些不耐烦了起来。

“需要我重复一遍吗？”他道：“还请前辈解惑。”

言下之意，是女子若是给不出解释，便定然不会放下这事了。

“我等，”老板娘沉吟了片刻，然后开口，“正如阁下所想，身份算不得多清白。实际上，我们是从魔道——曾经的魔道，逃亡出来的。我等曾经侍奉于鸩羽魔尊手下，但后来……现在自称魔君的那个卑劣小人，当时还是新上任的千面魔尊，在床笫之欢中暗算杀害了尊者，收买了尊者的心腹，又杀死了所有不愿服从他的高层，掠夺了尊者辛辛苦苦经营的基业，当做他自己的跳板。”

“就如如今的青州一样，这个无恶不作的侵略者，在我等的家园上施行暴政，扫除异己，容不得一丝反对他的声音。他掠夺我们的家产，将钱财、土地、法器以及天材地宝全部据为己有，遣散我们的家仆，还不容我们有一丝怨言。凡是敢于起身反抗他的，全都被他挫骨扬灰。那些暗地里反对他的人，也被他找各种借口，冠上莫须有之罪杀了。”

“我与相公，便是这个时候逃出来的——家师还有犬子，为了我们能够逃走，牺牲了自己，被那戚铭用灵火给活活烧死，才让我等得以幸存。我等逃亡到此地，本想投奔正道，却苦于以往的钱财全部被搜刮殆尽，更没有手段弄到资金作为路费和维持修炼……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她最初还只是在讲述，可越说到后来越是伤心，声音愈发沙哑。若非顾及有外人在场，此时眼泪怕是已经掉了下来。她还记得那日看起来无害的火焰，如跗骨之蛆般，只有能够触及的东西全部变成灰烬才会熄灭。

那日她曾经的师门里燃起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几乎要把天都烧出了一个窟窿。无比鼎盛的师门故土就这样化作一片焦土，她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在那场火之中毁了，什么也没剩下。

“让前辈想起伤心事，倒是我的不对了，”黑衣青年似乎动了恻隐之心，笑容也敛了起来。可他的语气依旧显得冷漠而缺乏情感。“他们快要打到青州了。前辈的钱，我就不要了，我那些小法器，也不值什么钱，您留着当做路费吧。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勾当了。”

他转过身，竟是连洛晓的事情也不打算过问了，要随李东和那女人处置。

“恩公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女子道：“还不知恩公尊姓大名？若是来日有幸与恩公重逢，必将涌泉报之。”

“鄙姓戚，”黑衣青年低声道，声音中暗藏些笑意。在两人无法看见的另一面，嘴角勾成一个优美而凉薄的弧度，“单名一个铭……”

“动手！”

他话还没说到一半，便只听到身后女子一声凄厉的尖啸。

冤家见面，分外眼红。尖叫声响起的同时，那女子已然飞身而至。手中一对峨眉刺早已藏了许久，此时终于露出锋芒。刺尖如一道白光割裂空气，潮水般灵力全然注入其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向戚铭胸口刺去。

于此同时，李东同样出手。两道风刃悄无声息破空而出，划出几不可见的青茫。路上各类阻碍，无不被风刃彻底贯穿。

戚铭却只是轻笑了一声，小退两步，反手竖起长剑。那风刃同峨眉刺一道，击到了长剑的剑鞘之上，连半点痕迹都没能留下。而戚铭顺势拔出长剑，“刷”得一声，挡住了女子左手冲他眼眶而来的峨眉刺。

两人连连交手，女子招招狠辣凌厉，无不冲要害处招呼。戚铭则轻描淡写，手中长剑回转快如陨星，将自身防得滴水不漏。金铁交击声声铮然，寒光交错眼花缭乱。灵气纵横之间，店内的桌椅成了被殃及的池鱼，几招之间，店内就没了完好无损的桌椅，连残缺不全的木块都没剩下几块，几乎尽数在两名修士的交手下化作齑粉。

“我想起来了，”那女子已然杀红了眼，可戚铭仍旧不慌不忙，甚至抽出闲暇笑道：“你是那个什么阎罗门的弟子吧，当初的确是走了几个漏网之鱼，没想到还有你这么条大的。”他后退两步，长剑微微向上一挑，剑尖抵住女子带着仇恨突刺而来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