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一百(1 / 2)
“我可请求连护法。风水庄再派人手过来, 护着席神医下山。”青年听完我那番话, 语气倒是软了些,“人命关天,还请席神医早
我师父默了会,才道:“徐衍自己已是忙得顾头不顾尾,又哪能抽出人手来我这头?”
那几人又互相低语了几句,青年迟疑了会,道:“如今事态确实不妙, 但庄主缺的并非是人手,而是解决事情的智囊。随行的侍卫再调几个过来……也不是不行。”
“你不如将此事先传给连护法, 叫他拿主意。”我师父手背叩了叩桌面, 叫我:“茶凉了, 你去再换一壶来。”
其实在座的除了我师父, 其他人都不曾碰过茶杯。我心知他说此话,不过是要我走开片刻, 便微微颔了颔首, 没说甚么,便拿着茶壶走出了屋。
走到院门, 我忽的听见身后有人跟来的脚步声。
我停下来, 身后那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我说:“重怜姑娘, 你有甚么想说的么?”
朱重怜静静地站了会,才轻声对我道:“卫公子, 你是不是以为, 我对你所说的话, 都是为了害药王谷?”
我转过身,抬眼看向她,道:“若姑娘是我,是不是会这般想?”
朱重怜说:“会。”
临夏,石板路上蒸腾着午后日光留下的热意。她离我并不远,微微的凉风袭来,我鼻尖又嗅到她身上的栀子花香。
她哀哀地笑了起来,道:“我就是再说甚么,公子也不会信。只要席先生为家父之事下山,药王谷此后就要与江湖纷杂纠缠不清了……这便是拖了你们下这趟浑水,我心中明白得很,却还是要这样做,公子大概很讨厌我这样的人罢?”
我说:“你从前也这般问过我。我那时不厌你,现在也不厌你。”
重怜姑娘问我:“公子能将手借我一用么?”
我尚未明白她甚么意思,忽觉那股栀子花芳香猛然浓郁起来。
我本能性地将脸一侧,她这次却并未将脸凑过来,只是拉起了我的手贴在她脸上。
她的脸凉而冰,泪珠子从她眼中滑落下来,流过了我的指间。
她微微仰着脸,大约是在看我。
“卫公子,”重怜姑娘问我,“姑娘的眼泪,于你来讲算什么呢?”
我总觉得不该答话,她握着我手腕的力气并不算大,可我……僵在此处,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出口。
她与我娘不是同一个人,但我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将她与我娘想到一处。
从前夜深时,我娘会脚步轻轻地走进我睡的卧房,拉起我的手放在她脸上。在那种时候,她脸上都是带泪的。我不敢睁眼,生怕她知道我醒着,就流不出泪了。
我娘在那样不见天日的深宅中,又有多少时候能这样真切地流泪呢。
我把方才睁开的双眼重新合了起来,轻轻道:“姑娘的眼泪,比黄金千两更重。”
她睫毛颤着,扑打在我的手背上,带着泪珠的淡淡凉意。
她说:“我毫无谋害公子之心。”
我心道这要我怎么说呢,她这样哭,我又甚么话都说不出了。
要是晓知白在这,定是又要笑我为人风流,待女孩子都这样心软。
见我还是不说话,朱重怜的手便慢慢松了下来,她放下我的手,又是哀哀地笑了。
她这样笑,比她流起泪来,更叫我心里难受。
我听到她说:“我只是想救我爹罢了……就是知道此行上来,会招致公子的嫌恶,我也还是上来了。”
说完这句,她就转身走开了。我在原地怔然了会,手心处还沾着她未干的泪珠,心中有些罔罔,过了好一会才想起还要替我师父换茶,赶忙提着茶壶走出了小院。
等我烧好热茶,再回到木屋时,他们似是已将事情谈好了。青年待茶温到不烫嘴后,端杯喝了两口,对我师父道:“席先生,这事我会回去再与连护法谈谈,若是过两日未来得及赶到,便会传信相告。您一出山,这江湖谣言便会不攻自破,形势也会好许多。”
他这番话说的与重怜姑娘极为相似,我身形一顿,本以为我师父会说甚么不好的话,但我师父听罢对方此句,只是笑笑,像是默认了这种说法。
一直到随着那几人下山,朱重怜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任何话。
我在火房中煮了热饭,正要掀开蒸笼时,我师父忽的来了这里中看我。他来了也不叫我,就背着手在里头绕了几圈,把摆着的小刀拿起来又放下去,乒乒乓乓地搞了一通,才走到我身旁停了下来。
我说:“您要是饿,可以先把盘中的包子拿去啃。”
我师父说:“你怎的手艺还是这般差。”
我说:“觉得难吃就别吃罢。我自己吃便是。”
自从有人上来求医后,他就把做菜这个爱好放了下来,本来还会没事来下下厨,现在竟是连倒茶都嫌麻烦了。
我心中叹了声气,弯腰将铁锅拿起来搁在炉火上,倒了油,将方才拌好的蛋黄蛋清倒了进去,再嘶嘶地洒了两把葱花和些许盐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