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六十八(2 / 2)
一直想到天黑,我终于将那模糊的记忆重新拼凑了起来。
岑师兄是在问我:“师弟还记得我为何将那杀招命名我夺命三弦么?”
我好像并没有做出什么回应,又似乎是点头了。
岑师兄笑了笑,说:“三招夺人性命,师弟定是觉得狠毒罢?所以我在其中,还留了一条生路……”
再往后的话,我便毫无印象了。
他那时是要告诉我寻到这条生路的方法么?后来还同我讲了什么事吗?我仰头合上双眼,暗暗发誓以后在如此重要关头,一定不能打瞌睡,不然事后回想起来总是有诸多悔恨。武侠故事里都是这么写的,在某个时刻漏听的话,主角或配角都因此在来日招到报应……
等等。我在说什么屁话啊。
*
回到馆中时,天已经全黑了。月仍是圆的,明晃晃的一轮挂在黑沉的半空,衬得四周的星光都黯淡了许多。
吕姑娘赶走了挤在屋中来调笑她的小姐妹们,闷闷地把行囊摔在了圆木桌上,她翘着腿撑着下巴在屋中坐了好一会,还是觉得心中很不快意。
她想了半天也不知自己这点不快意从何而来,又后悔自己没同卫公子好好道别,心里更是郁闷。
想着姜姐姐要忙馆中的事,现在大约还没躺下。她明知此时打扰对方不好,却仍是蹑手蹑脚地去了姜月的住处。
姜月确实还在核对账房的本子,见她过来,笑道:“在药王谷过得如何?”
“好,”吕小姑娘手一撑,又坐到姜月的案上,闷声道,“又不好。”
“那少年郎对你说了什么?”姜月看她满脸小女孩心思,又忍不住笑说,“哪有姑娘像你一般天天往人家面前凑的?”
吕叶烟哎呀一声,俏脸上浮起红霞,道:“他好得很……姐姐你不要乱说,我想的不是此事。”
姜月问她:“那又是为何?”
“我昨夜与他们过中秋时,见到了他师兄。”吕叶烟默了会,道,“初见时我觉得他师兄与他性子极其相似……可是到后来,我又觉得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二人。”
原来是说岑玉。姜月自然知道席青名下有两个徒弟,岑玉虽是挂名,却也算得上那少年的师兄。她只在十年前岑玉上山时见过他一面,如今估摸着也该过弱冠之年了。话说回来,岑玉原先还与她馆内有些联系,前些年有些传给他人的信还是先寄到她手上的。
她上次偶然记起药王谷还有此人,好歹是席青的徒弟,便多带了一坛酒赠他。
认识岑玉这事也没甚么必要告诉这小妮子,姜月在心中摇头笑笑,继续问道:“你为何会这么觉得呢?”
吕叶烟咬着手指想了好一会,说:“他师兄看起来人很好,就是同我说了些话,叫我觉得他是个……哎,我也不知该怎么说。”她一向都是心直口快之人,说到此处却有些吞吐起来,好像真的找不出哪个词来形容岑玉这个人给她的感觉。
她在山洞中躺了一夜,起来时有些着凉,昏沉间一时就忘了岑玉说的话,直到季无道提起她才想起来。
那时岑玉突然走来坐到了她身旁,微微地笑着,温和地问她:“你可是喜欢我师弟?”
她当时反应了一会,才知对方说的师弟是指卫公子,愣了好半天才含羞点头。
“你会将他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么?”岑玉又问。
吕叶烟仔细想了想,竟无法立即做出回答。她对卫公子的思慕之情说到底也只是源于对方长着一张合她心意的脸,后来对卫公子好,则是因为他以待姑娘的方式待她……要是按岑玉说的这么比,自然是她自己的性命比较重要啊。
可又不好这样答。
她还没犹豫出个结果,便听岑玉说道:“是人都会惜命怕死,只是有些人将情看得比命更重。无论是为命还是为情,只要人有了在意之物,出手间就会存在破绽。”
他垂下眼睑须臾,又偏过脸来看她,笑道:“说了这番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姑娘定是听得云里雾里。若是姑娘真的心悦我师弟,就等他下山再明说罢,他对感情颇为木讷,你不说明,怕是他此生都不能明白。”
吕叶烟待他又端着茶离去后,对着天上的明月想了许久,仍是想不明他话中含义。
而且为何这人唇边明明带笑,眼中却毫无笑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