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十三(2 / 2)
他接过花,轻轻地握着花枝,朝我笑了笑,“很好看。师弟有心了。”
我也想向他笑一笑,奈何面部神经太过迟钝,最后只能僵硬地抬抬唇角。可能我笑的比哭还难看,以后还是少笑为好。
岑师兄忽的又说:“师弟,你应当多笑笑。”
我摇了摇头。
岑师兄说:“你现在还年少,笑起来会有更多的小姑娘喜欢。”
我又努力地扯起嘴角想配合他这个难得的玩笑,但没有成功。
我之前说我不会笑,是因为以前一笑就会被打,久而久之就忘记要怎么笑了。
回想我刚穿过来时,花了几年时间才接受了自己眼瞎这个事实,府中有人传言说我又瞎又傻,说我那个未曾蒙面的娘生了个废物。
我胞兄应当是嫉妒我长得好看,隔三差五就来找我麻烦,一言不合就差人打我。
我打不过他们,也不知道哪里可以躲,我娘从不护我。
但是只要我不笑,成天摆出一副担惊受怕的苦脸,他来为难我的次数就少了许多。
笑这个动作需要牵连到脸部几乎所有的神经,我后来发现认真地笑很累,脸会痛很长一段时间。
我想着想着,回神过来已经坐在了师兄的竹屋中,他借了我一套旧衣,又拿了条干布替我擦了擦微湿的长发。
我以为他这样的人即便听不见,在山外也可以过得很好。最起码可以遇见一个爱他的姑娘,和和美美地过完一生。
小火煮茶,热腾腾的白雾融在偏冷的空气中,茶叶煮开的香气飘到我鼻尖时,已带上了些初春的冷意。岑玉将我送的花插-在了他装酒的白色瓷瓶中,那花束惨败得我自己都不忍心去看,明明是他随手可以扔掉之物,他却如此珍视。
我指尖沾着茶杯外壁上凝成的水珠,在桌面上歪歪扭扭地写道:“师兄,你为何不出去?”
“我吗?”岑玉弯起眼睛笑,白净的脸几乎要与升腾的雾气融在一起,“我答应一人,要在山中待足十年。”
“为什么要这么久?”我努力在水渍干前把想说的话写完。
岑师兄大概觉得我努力在桌上戳字的样子很好笑,又笑着说道:“其实你可以直接对我说话,我可以读你的口型。”
我:“……”
你怎么不早说啊师兄。
我问他:“独身住在此处,师兄难道不觉得寂寞?”
岑玉抿了抿唇,认真答道:“卫师弟,有人喜欢热闹,有人喜欢冷清。而我恰恰是喜欢独处的人,我听不见声音,但我能看见山间明月,艳花芳草,流水怪石,这都是我心中所喜之物。身在众宾欢腾的宴席,心若无所依靠,人也是寂寞的。”
我师兄说的话好哲学。
没想到他真的是这种靠情怀就能活下来的人,实在可敬。
十年对人的一生而言,是多么漫长的时间。我心中暗暗叹息,我师兄为一个誓约能守在山中十年……他比我更有资格做药王谷的亲传弟子。
岑玉看我神色郁郁,又道:“师父行事是有些荒唐,但他选你做关门弟子是深思熟虑之举,并不是出于同情抑或怜悯。”
我说:“我知道。”
像我师父那种人,哪有可能为着一点怜悯之心就收别人为徒。
“你称我一声师兄,”岑玉道,“但其实我也算不得与你同门。我认席青为师,并不是为了同你一般学医治人。”
他说着说着就笑了,桌上的花随着他的笑一起晃着。
他又接着道:“你也不必知道太多的。师父不会害你,你要听着他的话。”
一壶茶喝完,雨也停了。门边泥糊的鸟巢中幼鸟细若游丝地叫着,鸣声惊落的水珠落在门口用作台阶的木板上,不间断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岑师兄站起身,要送我回去了。
我问他下次还能不能来。
他说:“你师父不愿意让你见我……不过你真的想来,瞒着他就是。”
我点点头,他弯弯眼睛,道:“你下次来,可要找个晴朗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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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晚回去时,晓知白还趴在地铺上,承受着与我之前一样的痛苦。
他看我进屋,欣喜地打完招呼后,又略带疑惑地问我:“竹青,你今日出去穿的是这件长衣么?”
我这才想起我身上穿的还是我师兄的衣服,也没打算瞒着晓知白,就大致将今日去找师兄的事说了下。
师兄的衣裳对我来说有些偏大了,穿着虽不至于拖在地上,却也看起来不太合身,难怪晓知白一眼就看了出来。
晓知白听完后默了会,没有多问什么,转了个话头道:“我趴在这里想了许久,终于想出了驯服沙雕的方法。”
我:“……”
后悔了。不该给他的鸟取这个名字,听起来太过出戏。
晓知白说:“它似乎很喜欢吃你师父做的包子,有吃食总是很高兴。我要向你师父学习如何做些鸟可以吃的小食。”
我:“你要想清楚。”
晓知白说:“你师父说要教我做红烧林鼠头和花椒炒蛇。”
我:“他怎么不教你做最具特色的O坡肘子呢?”
晓知白腼腆笑笑:“他说这个太难,要我从简单的学起。”
雕如果会说话,一定很想把自己的名字送给我师父和晓知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