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琴怨十一(1 / 2)
丁允行这一觉睡了很久,可惜质量不太高,非但不停地做梦,梦境的场景还不甚美妙。
活像有人将一整套血淋林的电锯惊魂塞进他脑子里,变着法儿地摧残他的忍耐神经。
梦境中,他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胁迫着,踉踉跄跄地穿过一条阴暗狭窄的甬道。甬道两边是冷冰冰的砖墙,墙上点了长明灯,有脚步声靠近,灯芯便忽悠悠地亮起,等脚步声离远了,火光又倏尔熄灭。
这么时亮时灭的,甬道也跟着或明或暗,恍惚让人生出错觉,仿佛这一路永远走不到尽头。
越往前走,丁允行越觉得不安,仿佛预感到这条路的尽头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他想掉头往回走,可身后那股力量陡然变得强大,他被裹挟其中,就像被裹挟在海潮里的一只小飞虫,身不由己地一个趔趄,脚底不知怎么踩空了,叽里咕噜地栽下去。
眼前闪过无数扭曲的人脸,有些他认识,有些他不认识,这些场景和人脸以某种混乱的顺序交错闪现,活像一出蒙太奇的魔幻大片。
好不容易,光怪陆离的画面逐渐尘埃落定,丁允行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悬空的铁笼子里,铁丝上留着斑驳的痕迹,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气势汹汹地扑面而来。
那是铁锈、霉湿和血腥气混杂在一起的气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发酵成某种冰冷阴凉的气息。
……近乎死亡。
丁允行下意识地抓紧铁丝,大叫起来:“有没有人啊?来人,快来人救个命啊喂!”
四下里安静极了,只有他的呼喊声撞在四面墙壁上,激起冷漠的回音。紧跟着,不知哪里的机括被触动,头顶突然响起“扎扎”的动静,仿佛绷紧的锁链一节一节放下。
丁允行下意识一抬头……差点原地吓尿了。
那铁笼子四面透风,上边悬着铁铸的夹板,打开时似一朵倒垂的莲花,可那“花瓣”上扎满了尖利的铁刺,一旦合拢,就会轻而易举地将困在“花蕊”里的人捅成筛子。
丁允行打了个哆嗦,陡然意识到这铁丝上的血迹是怎么来的。
而现在,不知哪个杀千刀的触动了机括,那些悬空的铁板正一点一点落下,要将笼子里的猎物撕成碎片。
千万根铁刺扎入身体的瞬间,丁允行嘶声大叫起来,浑身抖成了筛子。
下一秒,不管是生锈的铁笼子还是尖利的铁刺全都消失不见,他像是坠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周遭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一线天光当头打落,那光里隐约有人呼唤他的名字:“……允行、允行?”
丁允行猛地睁开眼,一骨碌翻身坐起,定了定神才发现,从里到外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他剧烈地喘了两口气,一只手死死摁住胸口,连着砰砰乱跳的心脏一并摁定:“我、我怎么了?”
魏离摁了摁他脉搏,没发觉异样,于是十分心宽地将他撂在一边。一旁的闻止倒了杯热茶,递到他跟前:“现在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吗?”
丁允行晃了晃脑袋,只觉得太阳穴针扎一样疼,用力摁一摁额头:“有点头疼,不过没什么大碍……对了,刚才是怎么回事?我、我睡着了吗?”
魏离:“你之前死过一回,就算我在你身上加了封印,肉体和灵魂之间的衔接依然不够紧密,被鬼魂趁机钻了空子。”
丁允行眨巴着一双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是说,我刚才被、被鬼魂附身了?”
魏离点了点头。
丁总大概还没缓过来,眼神有些发懵,好一会儿才长长呼出口气:“然后呢?我被鬼魂附身了,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告诉你他现在在哪?”
魏离和闻止互相看了眼,眼神交汇的瞬间,不动声色地达成默契。
魏离:“他向我们求救,但没说明自己在哪,唯一能肯定的是,这几个失踪者一定还在应氏祖宅里。”
这避重就轻的说法并没引起丁允行的怀疑,他抓了抓被自己滚成一团草窝的头发,忽然想起那个诡异的梦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闻止关切地问道:“怎么,着凉了吗?”
丁允行回过神,忙摇摇头:“没,就是刚才做了个梦,怪吓人的。”
魏离似乎意识到什么,散漫的眼神微微凝聚,不依不饶地追问道:“你梦到了什么?”
闻止和丁允行都是聪明人,立马听出了她话里有话。丁允行抬起头:“只是一个梦,你干嘛那么紧张?有什么不对吗?”
魏离迟疑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如实相告。
丁允行拍了拍脑门,像是要将脑子里的晕眩感镇压下去:“小姐,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你不想赶紧找到那几个失踪者吗?”
魏离叹了口气。
“你被灵魂附体,意识与他形成共鸣,梦中看见的应该是灵魂留存于世的最后画面,”她又问了一遍,“你在梦里到底看见了什么?”
丁允行终于明白她的弦外之音,嘴唇颤了颤,眼神慢慢黯淡下去。
“我……我好像被谁推着走过一条很长的走廊,两边都是长明灯,”他低声说,“然后、然后我被关进一个悬空的铁笼子里,笼子里全是铁刺,就这么被活生生放干全身的血……”
魏离的眼珠剧烈凝缩,手指关节被自己捏得嘎啦一声响。
闻止忽然低声道:“伊丽莎白·巴托里。”
丁允行跟听天书似的看向他:“啥、啥玩意?”
“伊丽莎白·巴托丽,十六世纪的匈牙利女伯爵,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血腥玛丽’。”闻止说,“据说,她相信用处女血沐浴能恢复青春,于是谋杀了六百多名少女,还为此发明了一种刑具,是一种吊在天花板上的铁刺球,空心的铁球里有许多铁刺,刺球被推动后,少女的身体会被慢慢撕裂,而伊丽莎白就在刺笼下面等待鲜血沐浴。
丁允行用一种围观珍稀动物的眼神看着人民警察闻止先生:“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闻止十分淡定地推了下镜片:“在犯罪心理学上,这位血腥女伯爵也算是经典案例,不少著作都重点分析过,你如果感兴趣,回去我可以把书名列给你。”
丁允行面无表情地说:“谢谢,我对她半毛钱兴趣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