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琴怨十(1 / 2)
当晚,警察们着急忙慌地搜找了大半夜,只差把房子的每块地板砖掀开一遍,依然一无所获。
不知是整宿没睡熬的,还是纯粹累着了,荆子舆本就胡子拉碴的脸又邋遢了一圈,眼睛下坳出乌青,眼白里爬满血丝,整个人往“毁容”的方向又迈进了一步。
平心而论,丁允行相当乐见这货吃瘪,然而眼看失踪人数从“六”上升到“七”,他心里就像坠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也没心思幸灾乐祸了。
趁着警察们忙得团团转,他一闪身进了魏离的房间,仔细一瞧却发现自己不是第一位访客。
“坐吧,”见到他,魏离一点没惊讶,随手一指床沿,“今晚谁也睡不好了,不如泡杯浓茶解解乏,我包里有茶叶。”
不用她第二句话,闻止已经很自觉地走到行李箱前,翻找出几包茶叶,用开水泡了,依次端过来。
这么折腾了一番,丁允行的困劲早被丢到九十九重天外,他顾不上喝茶,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你刚才在密室里看了半天,有啥发现没?”
丁总自诩聪明盖世,可惜破案抓鬼实在不是他的技能点,只能用“三人行必有我师”的古语来安慰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耻下问。
魏离单手托腮,露出沉吟的神色。
“首先要弄清楚,那些人是怎么失踪的。”她摊开笔记本,在纸页上随手画了一个“一”,又在周围重重圈了一笔,“从你之前的遭遇,还有失踪警察同事的证词来看,我倾向于‘空间扭曲’。”
丁允行的眼珠差点从眶里飞出来:“啥、啥玩意儿?”
“时空并不是平坦的,如果有足够的能量,就能让空间发生弯曲,从而让生活在三维空间里的人发生瞬间转移,”闻止简单解释了一句,又转向魏离:“所以,已经可以确定造成连环失踪案的元凶不是‘有生命体’?”
丁允行每个毛孔都在不遗余力地往外喷冷汗。
“八九不离十,”魏离说,她低头在“一”下面写了个“二”,“那么第二个问题,这些人不会平白无故消失,他们到底去哪了?”
丁允行抓了抓脸颊,有点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失踪的这些人,都被那什么‘扭曲’抓进了这个、这片‘空白地带’?”他把笔记本翻回房子构造草图那一页,伸手一点中心大片的空白区域,“可……为什么?我是说,这个‘幕后元凶’把他们抓过去干什么呢?”
“有很多种可能,我现在没法下定论,”魏离轻声说,“但要是我没猜错,这些人,还有这么多年来只进不出的阴气,最后落到的地方很可能是同一处。”
丁允行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往外冒,快把自己炸成一只榴莲了。
闻止看向魏离:“何以见得?”
“我们今天绕着房子周围的树林兜了一圈,你应该留意到,树林里挂了许多引路的风灯,”魏离轻声说,她翻过一页,在空白纸张上重新写写画画起来,随着图案的轮廓显现出来,闻止和丁允行不约而同地拧起眉。
“这是我目测出来的,风灯大致的位置分布图,”魏离抬起头,恰好迎上闻止的视线,“你看出这是什么了?”
不用闻止开口,丁允行已经倒抽了一口冷气,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是……这不是阴阳鱼吗?”
阴阳鱼三个字一冒出来,他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连串话机关枪似的突突出来,中间甚至不带换气:“所以这个应氏真跟那帮日本鬼子有勾结?这回的连环失踪事件也是那日本鬼子整出来的?欸,你说那小日本到底咋想的,不好好在他们自己地盘上待着,跑到我大中华来搞风搞雨,有糖给他们吃不成?”
魏离没吭声,她用虚线将风灯分布的位置连起来,又着重点出两个“鱼眼”,摊开在闻止和丁允行面前。丁总探头一瞧,皱眉寻思了好一会儿,伸手一点左边的鱼眼:“这里、这里好像是……”
他大约不太确定,吭哧半天没说出来,闻止轻声为他续上:“……是藏宝的密室。”
魏离点了点头。
她勾勒出阴阳鱼之间的分界,又在对称的位置点出另一个“鱼眼”:“——这里。”
丁允行盯着那一点瞧了半天,突然跳起来,一言不发地往外跑。
闻止一把拽住他:“你去哪?”
丁允行挣扎两下挣不脱,只能梗着脖子嚷嚷:“既然知道失踪者的下落,当然要告诉警方去找人啊。”
魏离“啪”一下把笔扔在本子上:“你冷静点,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并没有实际证据——照草图来看,藏人的位置是在应氏祖宅的内墙深处,警方又不是拆迁队,没有半点凭证,就能把人家的屋子强拆了?”
丁允行:“……”
他烦躁地抓抓脑袋,将自己最宝贝的发型抓成一团草窝:“那该怎么办?要真是那小日本,这些人可就凶多吉少了,咱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不闻不问?”
魏离:“……听人把话说完行吗?当务之急是先想法证实我们的揣测是否正确,如果是真的……只要能找到失踪者,就算强拆了屋子,应氏也说不出什么来。”
丁允行彻底被她绕糊涂了:“等等,证实?你打算怎么证实?还有,如果证实了,你还打算先斩后奏不成?”
魏离将笔记本一合,抬头瞄了闻止一眼,闻警官心领神会,不用她多说一个字,就从魏小姐无所不有的行李箱里抱出一个古旧的木匣。
丁允行看着那匣子莫名眼熟,托着下巴想了半天,猛然想起来:“这、这不是那什么香来着?我记得你上次就是用这玩意召唤阿止的,难不成又想故技重施?可我明明记得你说过,这东西只能召唤鬼魂,难不成还能用来搜找活人?”
魏离瞥了他一眼,不温不火,无喜无悲。
丁允行陡然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脸色刷的惨白。
闻止打开房门,左右看了看,确认走廊没人后,反锁屋门,转身拉上窗帘。魏离点燃牛角状的香料,一缕白烟袅袅娜娜地盘旋而起,绕室三匝,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窗帘褶皱里。
片刻后,某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晦涩香气若有若无地浮动在空气中。丁允行抽了抽鼻子,表情一言难尽,一会儿担心这犀角香起不了效用,一会儿又希望别有魂魄应召而来,两厢催逼,内外煎熬,差点纠结成一根九曲十八弯的麻花。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里依然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丁允行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也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轻声道:“看来这香没用,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
他话没说完,一股冷飕飕的气流忽然擦着后脖颈过去,鸡皮疙瘩蹭的窜出来。密不透风的房间里不知从哪刮来一阵风,擦过窗缝时发出呜呜的动静,丁允行陡然闭上嘴,像是中了定身法一样,整个人僵在原地,连眼神瞬间直了。
闻止猛地一抬头,只见魏离一拍桌子,台灯水杯像是经历了一场七级地震,集体跳了跳。她低声厉喝:“放肆,竟敢当着本座的面上活人身,还不给我滚出来!”
“丁允行”木着一张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活像个按照真人等身复制出来的充气娃娃。
魏鬼差八风不动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煞气,手腕微微一动,却被闻止一把攥住。
“稍安勿躁,先听听‘他’的目的是什么,”闻止低声道,好不容易安抚住魏小姐,又扭头看向“丁允行”:“你是不是连环失踪案的受害者之一?你上活人身,是不是有话想说?”
“丁允行”微微抬起眼,泥雕木塑的眼珠里像是被谁渡进去一口气,有了活转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