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小皇子（2 / 2）

此时因为对方反常的反应，她强打起了几分精神：“你辛苦这么多天，我也没有什么送你的。这一套头面，你就拿去吧。”

旁边的宫女呈上一个打开的小匣，上面平铺着耳环、发簪、步摇、插梳，一套皆为墨绿色，饰以云纹，极为小巧精美。

花如雪虽做过冯预和李宝慧的宫嫔，却没有怎样得过封赏，这样的一套精美饰物，她做宫嫔时见得也不多，但她退了半步道：“这套东西很是精美，一定价值不菲，如雪不敢收。”

梁瑾瑶面露疲色：“让你收便收了吧。早点休息。”

花如雪躺在自己的床上，觉得梁瑾瑶似乎对自己并不欢喜。

这段日子，没有要侍候的男人，她一点不觉得苦楚，反倒觉得很是轻松。晚上也常常倒头就睡。

原来在李宝慧身边的时候，整日提心吊胆，不但要小心伺候李宝慧，还要提防着随时问罪自己的潘妃；至于再早些，冯预喜怒无常，两个人几乎没有交心的沟通，更加上他身体有病的时候，以前安豫王的病带给她的恐慌又时时爬上心头，于是她总是悬着心，永远落不到实处。

现在倒是“无官一身轻”。许久不曾有过的不操心。

想一想，当时之所以时时处在恐慌中，到底是怕他们死了自己没了着落，还是真担心他们死？

——大概……都有吧。

虽然梁瑾瑶对她脸色并不很好，而且有点使唤她，但是她心里感觉很踏实，这是实话。梁瑾瑶虽然不喜欢她，但也似乎没有什么很过分的举动或者恶毒的心思。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是自己横插一脚，非要到阮府来。可是不来阮府怎么生活呢——呵呵她可不敢住在自己父母家里。就是母亲那一张絮叨的嘴，她一天也呆不下去。自己有一双手，什么不可以做。总能养活自己。

好不容易过得心里踏实点，没想到阮小楼——哦不，皇上，皇上会交给她这样一个难弄的差使。阮天宇也不知是天性顽皮还是小的时候被纵坏了，现在很难管理，习惯很不好。若是管教不好，可怎么交代。

自己一个笨人，若是带天宇，只能是笨办法，随时跟着随时严格要求，也不知能不能行。好在这个孩子还没有恶劣到品行败坏让人厌恶的程度，那自然可以用心试着去对待。

花如雪闺阁之时，见过恶劣到极品的小孩子。那小孩母亲改嫁，家里条件还可以，吃穿用度都是很不错的，但心眼多心思邪，开口说话全朝着下三路去，那种奚落和侮辱的神气大人都学不会，会用心眼利用大点的小孩给自己服务，街巷里的孩子都被他欺负个遍。人又欺软怕硬，惯会看风头见风使舵……幸亏天宇不是这样的，不然这差使她这笨人实在做不了。

眼见着心里又要开始不踏实的日子了……唉，花如雪叹口气。

二月，梁州南郊南山，阮小楼祭告天地，登坛接受百官跪拜朝贺。

从梁州城内至南山皇帝祭天经过的各条街道，面貌一新。祭前五日，自有属官到牺牲所察看为祭天时屠宰而准备的牲畜。前三日，阮小楼开始斋戒。

花如雪本没有随行的资格，但是阮天宇这个小皇子要跟着，花如雪也只好一起。奶娘准备了好几套衣裳，花如雪问过礼仪官，将相关的环节熟记在心。

南山祭天的台阶有几百级。文武百官列于两旁，阮小楼着黑色衮服代表天，下裳黑色带黄色回纹代表地，衮服上绣十二章纹。十二旒垂珠的黑色冕冠下，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容。

日出前七刻，时辰一到，斋宫鸣太和钟，皇帝起驾至南山圜丘坛，钟声止，鼓乐声起，大典正式开始。

阮小楼稳稳地走着，不急不缓，像是他一向的神情。行至上层皇天上帝神牌主位前跪拜，上香，然后到列祖列宗配位前上香，叩拜。回拜位，对诸神行三跪九拜礼。

之后是奠玉帛、进俎、行初献礼、终献礼、撤馔。

因祭天戒律森严，所以凡陪祀执事各官和随祭人员，无一不是诚惶诚恐，整个场面虽然宏大，却无一人声，肃穆安静如置身旷野。

她不知道的是，阮小楼一向面色如常，惩治查办时却丝毫不会含糊。之前祭天的禁卫安排不充分、对祭天的戒律撰写不严谨，阮小楼前几日刚刚下令查办，工部尚书罗常德、礼部尚书宫师明等人，已经均被革职。尤其工部侍郎刘绩受处分最重，革职后被发配烟瘴之地，效力赎罪。

祭天之后，华丽威严的华盖之下，皇帝穿戴衮冕礼服坐于御座之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拜贺行礼，登基即位，君临天下。

据韩太傅说，下午回宫后，还有奏乐、舞蹈、鸣钟鼓、赐宴等仪式。不过，看阮天宇的样子，现下已经站得腿脚酸乏了。花如雪自己也很难受，却也不得不鼓励他坚持，皇子就该有皇子的样子，怎能同平头百姓的富家子一般。到他第二次皱着小脸看向花如雪的时候，花如雪无奈，瞅瞅周围站立平视的侍卫，示意他悄悄进入轿子。

最后，韶乐奏"佑平之章"，大典结束。

本来又冷又累，花如雪正觉难忍，听到韶乐，只觉肃穆、典雅、神秘，声声入耳，震撼心神，不由凝神细听，仿佛溶于那妙音之中。她这才体会到孔子感叹“不图为乐至于斯”、“三月不知肉味”的欢喜。

皇帝起驾返宫时，众人尽管个个又冷又累，却无一人敢懈怠，个个抖擞精神，迤逦而发的队伍依旧井然有序，花如雪心中咋舌，君王威严可见一斑。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