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险（2 / 2）

方青让厨子和侍女们都下去，自己在旁伺候。早上他见楚驭神色平淡，还当皇帝给了他气受，可转眼又送来这么多赏赐，实在叫人猜不透。楚驭吃了一会儿，头也不抬道：“有话就说，别老盯着我。”

方青道：“属下在想公子面圣的事。”

觐见之初，皇帝待他倒是十分亲切，一时问赐下的宅子住的可习惯？一时又问缺什么不缺？还跟他聊起神武将军日常起居如何。贴身太监刘林看他们聊的高兴，插话道：“小太子正缺个陪玩的伴儿，不如请他过来见上一见，若太子喜欢，以后便让世子多来宫中走动走动，太子有人陪着，陛下也能少操些心。”皇帝听了这话笑了笑，只道：“他们少年人，自然能玩到一块去”，话是这样说，却不叫人去请太子，三言两语又扯回闲话上头，聊了几句，便借口累了，让他先回去。

楚驭漠然道：“不过是些场面话，”顿了一顿：“皇上有些忌惮我。”

方青惊讶了：“忌惮公子？这是为什么？”

楚驭摇摇头：“忌惮我也不奇怪，谁叫我姓楚，你以后做事机灵点，别叫人抓住把柄。”

他语气淡淡的，方青听了，却忍不住为他抱不平，楚家儿子好几个，论出身论本事，怎么也轮不到送他来，须知质子一旦入京，这条命便是由人不由己了。楚驭虽然对此并未置过一词，但方青估摸着他心里也不大痛快的，是故入京后与人结交，半个字不提神武将军的名号。有心想抱怨几句，还没开口，就见到府中守卫捧着一个木托进来，里面放着一封插着匕首的小信，还有一块令牌：“公子，刚才在门外发现了这个。”

方青看见了盘中之物，“咦”了一声：“这不是公子的令牌么？”拿过来翻看几遍：“何时丢的？”

楚驭往腰上一摸，果然是空空如也。他忽然想起，早上那少年从马车中滚出来的时候，曾一头撞到了车身上，他生平最怕听小孩儿哭，不及多想就把人抱起来，那少年也不知道怕，牛皮糖似的往他怀里拱，他好不容易把人放到地上，已是什么都顾不上看了。令牌估计就是那会儿不见的，到底是被摸走还是不小心掉落，这却不知。他放下筷子，面色不善道：“信上说什么？”

“回公子，信上说，小公子在他们手上，如不想他有事，明日夜里就将一万两黄金放在城郊乱葬岗中，他们点清数目后，自会放小公子回来。”

方青失笑道：“咱们府里哪来的小公子？”看到楚驭表情不对，思索了一番，猜道：“说的是早上那少年？令牌是他拿走的？歹人抓了他，只当是咱们府上的了？”

楚驭眼中露出一点森然之气，冷笑一声，将令牌丢到桌上，挥了挥手，一个躲在暗处的身影倏然冒了出来。影人年纪不大，但隐藏与追踪之术却极好，方青一转头，跟他撞了个对脸，被吓了一跳。影人一语不发地跪到楚驭面前。楚驭道：“刚才的话都听见了吧？去找这伙人的藏身之所，回来报我。”

待他走后，方青才问：“公子，你这是要去救他么？才不是说过要谨言慎行，咱们又不认识他，何必费这个事？”

楚驭冷笑了一声：“一群草莽就敢来上门勒索，我要不去会会他们，只怕以后什么酒囊饭袋都能骑到我头上了。”

方青当下顿悟：“公子说的是，我这就去清点府中侍卫，等一找到地方，便杀过去。”

楚驭重新拿起碗，又吃了几口，这次连蜜姜豉也尝了，蜜糖味儿化在口中甜腻的要命，嫌恶地推远了点：“几个小贼而已，不用大张旗鼓的，我亲自去。”

破庙之中，元景抱着腿全身而坐。倒是没人绑他，他这样的小孩子，用不着绑也走不远。他觉得脖子很疼，身上很冷，醒来之后，对着倒在一旁褪了色的菩萨像求了许多次，可到现在连一口水也没喝上。有个歹人丢了半根吃剩的鸡腿给他，给也不是好好给，只往他身上砸，元景一躲，那鸡腿便落到地上。他看着鸡腿，肚子更饿了，他想起堂兄跟他说过的民间的故事，在他口中，民间是很好玩、很自在的。可堂兄从未告诉过他，民间还会有欺负小孩子的坏人。

他低声对自己说：“我不怕。”然后仰起头，把泪珠子蓄在眼睛里。

先前掳他来的那个疤脸汉子已喝的醉醺醺的，拿雪白的弯刀在他脸上一拍，笑道：“小公子别哭啦，等明天咱们收了钱，一准送你回家。”旁边的人以肘撞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吓唬小孩子，还丢了半块馒头过去，元景也不拿。疤脸汉子笑道：“人家是吃惯锦衣玉食的，哪看得上你这点破东西。”

瘦猴儿正在一边说着楚府的事，他们家的当家的居然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那与这娃娃必然不能是父子了。头领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些豪门秘辛，下巴一抬，喊道：“哎，那小鬼，楚府的当家不会不来赎你吧？”

元景轻轻摇摇头，摇掉了两滴泪珠子，他很小声地说：“不知道。”

那人闻言眼神一凶：“这都不知道？那他是你什么人？”

元景吸了吸鼻子，因为怕的紧，也不敢去看他。心知若是说出实话，必定活不过今晚，迟疑片刻，声音更小的说：“他是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