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1 / 2)
“啊啊啊啊——”</p>
一连两天, 夜里躺在床上, 阿蘅都在床上咬着被子后悔。她是为了什么,要折返回去自己找羞辱, 又是为了什么,想出这么个馊主意。眼下咬被子,掐手心, 暗中悔恨, 落泪三千, 也挽回不了这句话啊!</p>
她不会绣女红,从前世到今生, 不会,不会, 不会!</p>
每次绣娘来时, 她都借故偷溜出去, 或者装作头疼脑热,那绣娘见她是个小小庶女,还逃课,自是鄙夷, 素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不管她。温姨娘不在身边, 绫姐姐又愿意纵容,所以更无人强迫她学女红。</p>
再说前世, 她所有的绣品都是丫鬟负责的, 捻针拿线不如舞刀弄剑, 尚书府无人敢要求她,都督府更是以她为尊。她何时弄过那小小的针,拿过那精致的竹绷?她长到二十岁,也只是绣过两只水鸭子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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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是当时跟容氏赌气,容氏擅女红,有空就给虞淮图做衣裳,绣袍子,弄鞋袜,满府上下都赞不绝口。容氏自以为得意,见天儿在她眼前炫耀:“我们二爷贴身的东西我都不叫那些丫鬟婆子弄,都是我一针一线熬干了油做的,料子也是亲选的,就怕我们爷贴身的穿了不舒坦。这男人,若有心爱的人做的物件在身上,心里也想着些。我们爷就爱我做的绣活儿,时常心疼着我,看到我这手上被针扎了几个小眼儿,他就敢当众握着放在手心里吹,羞煞人了~”</p>
好吧,她承认自己听到后,嫉妒了。虞淮庭从来没有握着她的手放在手心里吹,夫妻二人素来相敬如宾,晨昏定省,并无多余的话。除了欢、爱后,她下不来床,虞淮庭会因为自己的粗鲁而向她道歉。</p>
但也只是道歉,并没有任何心疼的意思,更别说搂在怀里温存了。</p>
虞淮庭素来不喜欢她的任性自大,但是从来不说,他在床上那样粗鲁,都是因为日间她犯了错。但那时她怎么都不肯认错,夫妻二人角力,一个狠,一个忍狠,后来她都怕了他,晚上的他,让人疼得受不了。</p>
她也不好与别人说。与容氏斗来斗去,别的都斗得过,但唯独有一个温柔对待自己的夫君这方面,她惨败。</p>
她也想要虞淮庭这样对她,把她搂在怀里,手放在手心里小心地吹。如果学容氏那样,会不会愿望达成呢?所以她也请了绣娘来教自己,非要绣一只贴身帕子给虞淮庭。那绣娘是选的苏州最好的绣娘,温柔可亲,极有耐心,她很有信心的学了。虽然中途将绣娘气晕了多次,但是磕磕碰碰,总算绣出了成品。</p>
雪白的帕子,两只花彩扁毛畜交颈,极为恩爱。</p>
右下角还绣了自己的“蘅”字,虽然有点歪歪扭扭,但到底能看出是她的名字。</p>
绣娘脸色有点勉强,只斟酌着词句道:“夫人绣的还可以。等大人回府后,您亲自送给大人,想必大人会欢喜的。”</p>
绣娘用了“想必”两个字,她却没听见,对自己很有信心,虞淮庭一定会喜欢的。</p>
激动了一天,等到了晚上,虞淮庭回府后,她故作镇定,让冬玉把帕子递给他。虞淮庭看了一会儿,脸上并未出现欣喜的表情,反而越发凝重了。冬玉在背后推着她,她鼓起勇气,问他:“你觉得如何?”</p>
虞淮庭只一脸嫌弃道:“这水鸭子,如何带的出去。”说罢,便将帕子丢在桌子上,反手将她带到浴房了,也不知他哪来的气,当晚她就见血了。</p>
在她花费了那么多精力,绣了将近一个月,他不仅认错了鸳鸯,还想着去折磨惩罚她???她做错了什么???这个男人是不是脑子有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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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这么久,每每想起来,容蘅都还有些咬牙切齿!她绣的不是水鸭子!是鸳鸯,鸳鸯啊!!!虞淮庭究竟是怎么看成水鸭子的,他一定是故意的!事后还故意扔了那只帕子,让她想找人说理都没物证。</p>
打击是沉重的,后果是惨痛的。</p>
她从此再也不想碰针线。</p>
本想着要感谢容九慎,却没想到,容九慎竟提出要她绣帕子。怎么人世间的男子都喜欢让人绣帕子,难道除了绣帕子就没有别的了吗?</p>
“蘅妹妹,闺阁中的姑娘家若要送人礼物,本就是首饰和绣活,九叔这也是为你着想。”容元绫柔声劝着她。</p>
今日容元绫穿着淡粉团扇水衫,藕荷色对襟褙子,系着雪色白绫裙儿,梳着弯月鬟,戴了两支赤金凤钗,一凤儿振翅欲飞,一凤儿临水照花,沿发髻点小珠花,脸上只薄薄扑了一层芙蓉粉,点了口脂,耳朵上吊着翠滴滴的耳坠儿,饱满的翡翠清透发光,越发衬得脸色雪白,眉目清丽。虽是家常说话,但是那不出格的坐姿,撩茶的动作,堪堪称得上是婉约柔媚,端庄贤淑。</p>
除了容元绫,霍天鄯也在。他从外面办完事,听说了容蘅的遭遇后,与容元绫感叹自己又错过小鹿妹妹那精彩一幕。此时他坐在桌前,一手端着茶,另一手按在膝上,正笑吟吟看着容元绫。许久不见,绫妹妹又美了许多,真叫人喜欢。</p>
容元绫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趁人不注意,轻轻瞪了他一眼。</p>
霍天鄯见她耳坠子乱晃,贴着嫩白的脖颈,心只噗通噗通直跳。绫妹妹好美好温柔啊,好想亲……怕惹了绫妹妹不高兴,他硬逼着自己收回目光,转过头,笑着道:“蘅妹妹,你天不怕地不怕,还怕这小小的帕子么。”</p>
容蘅有气无力道:“我就怕绣活。绣的不好!要不,我让华月绣吧,华月绣的好看!”</p>
华月脸微红,连连摆手:“不行的,姑娘,这可是送给九爷的……”</p>
容蘅见华月也拒绝自己,更绝望了。容元绫笑道:“蘅妹妹,不要为难华月了,这件事是你应下的,当然应该由你完成,否则你许下的诺言,又怎能令人信服呢?”她又看向华月,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我听蘅妹妹说你绣活极好,又画了花样给蘅妹妹挑选,能拿过来我瞧瞧么?”</p>
华月道:“是。”说着,从外间端了个盒子进来,打开来,里面放着几支笔,又有一叠雪白的纸,拿了出来,上面都有画儿。</p>
有岁寒三友,有四喜团子,有五蝠临门,有白鹤于飞,有清雅花草……式样有繁有简,难度有高有低。</p>
“这些都太难了。绫姐姐,要不然,你帮我绣好吗?绣的差点……”</p>
“瞧你,又说傻话。”丫鬟上来接走茶杯,容元绫又拿起那叠画纸,小指微微翘起,眼睫毛微垂,一张张看过去,方对容蘅笑道:“蘅妹妹,我看这几张都很好,你挑一副,不要胆怯,只管绣出来,绣的好不好看不打紧,要紧的是心意。”</p>
容蘅托腮哀愁道:“我有心意,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