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晚（1 / 2）

李鱼找到了中午坐公交来学校时下车的地方，走到马路对面，却没有发现相反方向的乘车站点。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也不太好意思去问路人，只好继续低着头，随便沿着马路的哪个方向走。

走了有几百米，经历一个上坡后，真的在一个小型综合医院的门口找到了一个公交站。李鱼仰起头去辨认站牌上的字，“35路…市三医院南…下一站…陇城八中…供销中心…”，数了三四站，就看到了世纪广场。

车来的时候，李鱼跳了上去。往投币箱塞进一张一元钱的纸币，急匆匆往最后一排走。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隐约察觉到前面的乘客似乎有人转过头来又转回去了。兜里手机震动。

李鱼翻出手机来，屏幕上显示着“陈阿姨”三个字。

陈阿姨就是陈雅芝，是李鱼的母亲陈菁的“陈年好友”，两人都是陇城人。

据陈菁介绍，当年李鱼的父亲李长旗和陈雅芝的丈夫陆洪量在一个部队当兵，因为不是一个宿舍的，关系也就一般，两人的对象陈雅芝和陈菁更是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直到有一次李陆两人共同入选了部队评比的训练标兵，又一同出现在长官的攻略名单中，渐渐有了熟络的契机。当时正值军区换血，新来的总政副主任盯上了这两个苗子，看两人都长得人模狗样，自己家里还有个小女儿待字闺中，自然而然就寻思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做起月老生意了。

谁知道李长旗和陆洪量不懂欣赏领导的一番美意，拒绝起来一个比一个爽快。

副主任虽然也不至于强迫，终归觉得遗憾。又因被折了面子，跟底下人说话偶尔提及的时候，就开几个抱怨的玩笑，事情就在部队里传开了。

一次相亲经历让两个备胎有了共同话题，后来一聊，才知道各自都有对象了，而且都是陇城人。两人一撺掇，陈雅芝和陈菁也就认识了。李陆两人平时都在部队，非重要任务或假期，那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个阿兵哥的女人同病相怜，百无聊赖，后来竟越走越近，成了闺蜜。

再后来，随着部队迁徙和个人结婚，转业等一应事务，四个人两两组成家庭。可不在一个地方后，联系就逐渐少了。现在也就是逢年过节，会打个电话问候。

其实，李鱼对这个陈阿姨印象不坏，小时候有段时间两家走得挺近的，长大后似乎也见过一两回，印象中是温和耐心的样子，气质还有些优雅。但因为父母离婚，她回到陇城读书，寄居在别人家里，便总觉得有些不尴不尬。

对的，李鱼现在就住在陈雅芝家里。

李鱼摁开通话键。

陈雅芝似乎有些惊讶手机竟然打通了。

“喂，小鱼，”她一直这么叫李鱼，“你手机开着呀？我还想说试着打打看呢。”

“嗯，怎么了吗？阿姨。”

“是这样，晚上我要去医院接下陈风，到时候顺路去接你吧。你晚自习完公交应该已经停运了。”

“不用麻烦了，阿姨……”

“不麻烦，三院就在你们学校边上，顺路的。你应该也是第三节就可以走了，我们就在校门口等你，好吗？”

“阿姨……”李鱼犹疑了一下，“其实晚上我请假了。”

陈雅芝顿了一下，立马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嗯……我只是……”我只是破相了……但李鱼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那你现在回来？”见李鱼支吾，陈雅芝也没细究。

“嗯，我已经在车上了。”

“行，是坐的35路吧？别坐错了。你多坐一站到世纪广场下，下了车就是小区后门了，在金泽嘉园下就要多走路了。”陈雅芝真是事无巨细，末了还问，“吃晚饭了吗？我给你下点面，回来刚好吃上。”

很殷切，但李鱼不那么心安理得，不知怎的脑子一抽，就说自己吃过了。

等到了家里，面对还没规整的三大箱行李，李鱼才深刻体会到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搬不动行李箱。

金泽嘉园这边的房子是陆家在陇城市中心的一处二手房产，离八中很近。以前用来租赁，后来因为家里儿子到八中就读，陆家就把房子收回来自己住了。

也就上学期的事。

陈雅芝平时跟儿子住在金泽嘉园，陆洪量偶尔过来看下。到了周末，一家子就都回到钻石海岸的家里。

陈雅芝几乎是陪读的意思，也正因如此，有人照顾，陈菁才放心地把李鱼放到了这里。

房子是三居，陈雅芝和新搬进来的李鱼各住一个次卧。主卧嘛，不用想也是陆家少爷的地盘了。

哦，对了，他叫陆陈风。

大概是陆洪量和陈雅芝的恋爱狂卷风？李鱼也是听陈雅芝提起，才记起这个名字，可是脑袋里除了一点不值一提的陈芝麻烂谷子，好像浮现不出任何形象来对号入座。

陆陈风上个礼拜跟人家打球，抢篮板的时候踩在别人脚上，人家好端端的没事，他自己倒断了两根韧带和半月板。去医院做了重建手术，拖拖拉拉赖到现在。李鱼自来了这家里，还没见过他。

想到要见面，李鱼突然又记起自己没有眉毛的事，顿感烦躁无耐。一股子情绪顺带拔出了下午吴秋莎的提议。

可是她没有剪刀啊。

李鱼从房门探出一个小头，用手掌按住自己的额头，喊了陈雅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