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学生（2 / 2）

“李老师，您来啦。一学期不见又帅啦。“

上课铃响了，隔壁八班的这帮男生簇拥着语文老师李道真进了教室。李鱼终于抬起头来。教室内，七班的同学也稀稀拉拉地各就各位了。一瞬间，岁月静好。

忽然，感觉有人点了自己的后背。

“同学，听说你们班来了新同学，是哪个啊？”

李鱼缓缓转过头来，明显察觉到对方的脸抽搐了一下。

因为转学手续办得仓促，李鱼在高一下学期开学一星期之后才来到陇城八中报到。中午到教务处提交转学证明，下午到教学楼来上课。本来一切平平无奇，直到她去上了一个该死的厕所。李鱼没想到高一年级的男女厕所竟然毗邻而居，更没预料到上厕所会有掉眉毛这么大的风险。

那两个肇事者，当然已经顺利进入李鱼的黑名单。

从小到大，对于讨厌的事物，李鱼好像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那个笑起来像万圣节南瓜的小痞子，和他旁边的那个高个男生，就这样存在她深深的脑海里。

痛苦之所以为痛苦，是因为它会蚕食一个人对快乐的感知。

多年后回想起这个有点不一样的转学日，李鱼发觉其实当时还是有很多人对她释放出善意的，只是她因为太过伤心，将那些陌生的善意自动屏蔽了。

比如，前排的男生，悄悄把背弓起一点，又把头低下去一点，因为怕挡住后面这位临时住户的黑板。毕竟李鱼矮了自己一个头。

而隔壁的胖女生，一直在偷瞄李鱼，似乎好几次想开口和她说点什么，不过最后什么也没说上。但在第三节的政治课中，她把自己的政治书递给了李鱼，自己和同桌共看一本。

是了，李鱼连课本都没有。

第四节是自习，讲台上坐着的是学习委员——这时候的李鱼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字。总之，学习委员代理班主任吴秋莎负责自习督导，是早退计划实施的大好机会。

李鱼就着上节课别人借给她的课本盯了大半小时，期间抬头看了好几回钟。终于，在距离放学下课还有5分钟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地提起早就收拾妥的书包。

“谢谢。”她把政治课本递出去给隔壁那位胖女生。

“啊？”隔壁的胖女生吃了一惊似的，把掉下来的笔帽重新摁回去，“你要走了？”

李鱼实在不想5分钟后和年级的900丧尸一起出笼，现在说任何一句话都会占用她的宝贵时间。可是，这毕竟是一整天下来，唯一一个和她说话的同学。

李鱼有些心虚，“我还要去教务处领校服。”

胖女生哦了一声，她前面的女生也转过了头，不知道问了句什么。对于搭上新同学，大家都有种新鲜感。

可是这么一耽搁，李鱼心里想的只有：剩下4分钟了吧。

然后下一秒，就听见响彻整片教学区的叮叮声。

“啊？”怎么提早打铃了？

胖女生很聪明，看懂了这张没有眉毛的脸，“这个钟不准啦！”

教室里，楼层里，低低的躁动声逐渐蔓延开来。

……

故事继续发生着，这里是教务处。

李鱼领着M码的校服，低头站在吴秋莎身侧。教务处主任曹国芳端坐在吴秋莎对面，一个长形办公桌将两人隔开。曹国芳语重心长地说着什么，吴秋莎频频点头称是。李鱼心想惦记着校服尺码不对，没仔细听两人的谈话。

最后，曹国芳的保温杯没水了，等他起身接水时，吴秋莎这才寻机告辞。

领着李鱼下楼来，吴秋莎问：“你刚才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李鱼捏着手里一包校服，“吴老师，这个是160的，我162.5。”

吴秋莎似乎被这个精准的“点5”逗到了，轻轻笑了一声，“没事的，能穿，校服一般都偏大。女孩子到了高中，一般不怎么再长个子了。”

“是吗，好吧。”

吴秋莎很快转换话题，“曹主任刚刚说他看了你的学籍资料。你以前在学校成绩好像一般啊？”

“嗯……还行吧。”其实也没有很差，中规中矩。

吴秋莎意识到自己的表达可能产生歧义，“哦，我的意思是，我们这边虽然是县级市，但是八中也是省重点高中，水平一点不比大市的学校差。虽然你之前的学校很好，你的成绩也不算差，但到了八中，可能也只是还可以。你刚转过来，不要有凤尾鸡头的想法……老师说话比较直接，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会。”李鱼沉默半晌回道。

为免尴尬，吴秋莎故意轻松地说，“八中的学生还是很拿得出手的，你还是要加把劲哈。”

过了一会儿。

“对了，李鱼。你……去剪个头吧。”吴秋莎剪刀手比在自己的额头前，微微一笑，露出一个很浅很浅的酒窝。

李鱼不再说话，两人下了楼梯，一齐拐过一片绿化带。抬眼看去，一株老榕树冠大如盖。李鱼和吴秋莎在此分别。

穿过老树往前走就是一条长廊，出了长廊有一道巨型的浮雕影壁，再往外就是校门口了。刚才下课早退不成，李鱼碰上了折返回来的吴秋莎。后者什么也没说，听了她的解释就带她去教务处领校服，路上对于李鱼晚自修的请假也什么都没问就应允了。

陇城地处中部沿海偏南，这里的冬天不那么冷。在教务处呆了那一会儿，出来后天色已经暗了。李鱼低头走在长廊里，身边有急匆匆的人影闪过。大概是吃完晚饭赶着回去班级复习功课的高三学生吧。

出了校门，李鱼回头看了一眼新学校。这是一个半开放式的高中，操场边上开了个小门，附近不少校外的居民从小门进去，在跑道上散步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