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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草叹江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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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瑾伸手去取放在地上的挈燕,瞥眼瞧见窗前烛火下两人的身影。矮一些的是安计略,放了一个什么东西在茶几上。他轻声说着话,衡俨就在窗前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胆大妄为,实在是胆大妄为,”突然间,衡俨的手高高举起,怒声道,“庸州的收成,三成归朝廷,七成归他们,我都尚可忍耐。他们竟然还敢贪心不足……”

蓦然间,云瑾仿佛见到他在朝廷上乾坤独断的样子,那是她从来也不曾见过的另一面。

天子之怒,可是会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她叹了口气,将挈燕收入怀中,将竹篾剪刀收到角落,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又提到夏葛和葛妙坊。

她干脆走得更远些,坐到角落里,自己去绑风筝。不知是无力、还是无心,总是绑的太过松散,只好一遍遍拆了重绑。过了好一会儿,屋门打开,安计略匆匆走了。

衡俨背靠着窗子坐着,如常阖着眼,手指在茶几上轻轻叩着。上面还放着一个银锭,也没什么特别的,云瑾拿起来瞧了瞧,下面是空的,中间还挖了好大的一个洞。

“这是什么?”云瑾悄声问。她不明白一个银锭为何会让衡俨这样震怒?

他没有说话。

云瑾将银锭放了回去,笑着道:“这个洞是怎么弄得?好好的银子怎么能挖出一个洞来?”

“用模子铸出来的,”衡俨睁开了眼,冷声道,“外面为真银,里面中空,灌以锡铜,下面再以白银封上。普通百姓,谁能分辨?”

云瑾愣了愣,又拿起来细看:“是夏葛做的么?”

衡俨轻轻哼了一声,又阖起了眼。

云瑾从厨房里端出饭菜,一样样摆好,然后静静地坐在一旁,等着他的指扣慢慢停了下来,才去拉他的手:“饿了么?先吃饭……”

衡俨不说话,仍是垂着眼沉思。又过了片刻,他回过头看窗外,天色已经全黑了。他急忙握住了云瑾的手,柔声道:“对不住。我也没料到安计略会来,扰了你的兴致。实在是这事太……”

云瑾笑着摇了摇头,打断了他:“你的事情要紧。”拉着他坐到桌边,把碗筷递到他手里。

衡俨和声道:“明日我陪你去庸贤楼取药,好不好?”

云瑾笑着点了点头。

翌日云瑾出门时,头发上系上了两条青丝带,随风飘着,就仿佛杨柳在风中摇曳。

是衡俨心血来潮,非要她解开梳好的发髻,他来帮她系发带。

可解着系着,一切便又乱了套……

等到描完眉、点过绛唇,终于打点妥当时,早已日上三竿。

两个人慢慢地朝着庸贤楼走去,庸州城也已经热闹起来了。

有人在街边卖新鲜的柑子。云瑾嘴馋,非要买上几个。卖柑子的老汉帮云瑾挑鲜甜的柑子,衡俨就在一旁等着。

忽然旁边一大群人涌来,将云瑾挤得坐到了地上。

衡俨急忙扶起了她。两人抬起头一看,原来昨日那些闹事的桑农又跑到街上来了,仍是一边举着锄头,一边叫嚷。

人群一拨一拨地过去,便似汪洋一般,无穷无尽。

衡俨拉着云瑾坐到了老汉的旁边,冷着脸瞧这些人。

卖柑老汉一边用竹篾做的盖子护着柑子,一边低声地骂道:“这些混蛋,把我们庸州城闹得鸡犬不宁的。”

衡俨听到他的话,微微一愣:“他们不是庸州的桑农吗?”

“咳……”老汉连连摆手,“桑农都忙着浴蚕呢,哪有空来闹事。这里面有几个大概是,其他的便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了。”

“老爹,你怎么晓得?”云瑾好奇问道。老汉朝着身后指了指:“我家隔壁就是桑农,家里有个不孝子,吃不了苦不愿下地干活。前些日子不知被什么人叫去了,就在这闹事的里面。”

他朝着衡俨凑过头,轻声道:“他爹叫他不要去,这事情往大说可就是造反,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可他说有银子拿,官府也不管,非要去了。”

衡俨沉声道:“他说官府不问?”

老汉摇头:“这几天闹得这么大,你见官府抓人了?”

衡俨“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两人等着闹事的人群慢慢地少了,这一波人都走完了,才起身继续朝庸贤楼走去。

迎面两个人骑马匆匆而过,其中一人手里还提着一个罐子。

“安先生!”衡俨唤了一声。

两人闻声,立即下马,朝着衡俨走过来。

提罐子的人是安计略,另一个人满脸风尘,却是恭王府的常何。

安计略先将手中的药递给云瑾:“方才在下带常将军去庸贤楼找皇上,恰好遇到有人来送药。他说这药夫人分三次服下,三日后再去施一针。”

“怎么还要施针?”云瑾很是诧异。安计略道:“那人确是这样叮嘱的,说是定要在服药后三日,方以策万全。”

一旁常何早已候不住,在衡俨耳边轻声说着话。衡俨的眉头慢慢地皱起来,常何话语未毕,他已断然道:“即刻返回安靖。”

云瑾抱着怀中的罐子,愣住了。

衡俨转头瞧见她,面色又变得迟疑:“三日后还要施针?”

云瑾有些犹疑,但仍是轻轻点头。

“那就等三日后,”衡俨踌躇着,对常何道,“等青鸟施过针,我们再走。”

“这……末将从安靖赶来,已经耽误两日,若再……”常何面露焦急之色。安计略也催促道:“皇上必得立即启程。万一被……”他看了一眼云瑾,收口不语,只是道:“……乘虚而入,后果则不堪设想。”

“是二哥出事了么?”云瑾望向常何。

常何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干脆看着路旁。云瑾见他们三个人的神情,晓得事情已经是十万火急,忙道:“那就事不宜迟,皇上即刻便回安靖,岂可为了我而耽误家国大事?我在庸州人头熟稔,我自己留下,三日后办完事再回安靖便是。”

“如此最好。”常何早已急不可待。

衡俨“啧”了一声,未置可否。

“皇上不必忧心,”安计略劝道,“在下为这桑农之事,还需滞留几日。必当为皇上照应好夫人。”

衡俨瞧着云瑾,云瑾点了点头。

他紧紧握住了云瑾的手:“那就劳安先生照看,无论如何,青鸟必要平安无虞。”他很快便做了决断,继续道:“我已经予你手令,随时可调用庸州的官兵。庸州若不肯听令……”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冷声道,“……你便将扈州的青锋营调过来。”

安计略微微垂头:“是。”将手中的马缰交给了衡俨。

衡俨放开了云瑾的手,翻身上马,又俯身叮嘱云瑾:“施了针,即刻坐官船回安靖。”

云瑾“嗯”了一声,看着他和常何纵马疾驰而去,她自己的心中却忐忑不安。

一转身,瞧见安计略满脸的疤痕,还咧着嘴对着自己在笑,更觉得心惊肉跳。

※※※※※

云瑾拉开院门,一脸倦容,神态更有些落寞。

安计略就等在门外,逗弄着树上的小鸟。他听到开门声,转过身来:“夫人要去见梅若菊么?在下陪夫人去。”

云瑾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径自从他面前走过。

两人骑着马,沿着江边,去往柳若眉的庄园。

除了涛声、风声,大地一片寂静。

风从江上吹来,风中仿佛还带着凄愁的雁声。

一夜之间,庸州城知了秋。

甚至直接入了深冬。

云瑾的目光落在江水,心却在江岸的那一端,在远方的某一个人。

不晓得衡俨他,是否已平安抵达安靖,是否一切都安然无恙?

安计略的心情却似乎很好:“夫人是在思念皇上?”

云瑾叹了口气,没有回答他。

他自顾自笑道:“夫人不必忧心,虽然事发紧急,可皇上却绝无性命之忧……”

“可你那日却不是这么说的。”云瑾冷然望向他。他明明说什么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

安计略笑了,指着前面的庄门:“到了。”

前面正是柳若眉的庄子,大门开着,门前没有人,但是庄子里面有人在跑动,呼喊着着,似乎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以至于将门口的人手都叫了去。

云瑾心中惊疑,急忙下马进庄。

安计略将马栓在门口的汉白玉的柱子上,嘿嘿地笑:“这绮绣帮的日子,过得果然比皇上还要奢靡。”

云瑾的脚步骤然停了下来,她回过头:“你晓得梅若菊是绮绣帮的人?”

“梅氏兄弟是绮绣帮帮主柳若眉的弟弟,庸州城谁不知晓?”安计略笑眯眯地跟了上来。

可衡俨不晓得。

云瑾很是惊讶,越想,心中越是觉得不对。

若是朝廷要查桑农闹事,连葛妙坊都查了,怎会不问过绮绣帮?而衡俨听到梅若松自报家门,却没有半点异常,可见他是真的不晓得梅若松的身份。

那么必然是有人向他隐瞒了这一节。

云瑾低声道:“安计略,你搞什么鬼?”

安计略笑着挑了挑眉:“在下为夫人着想,没有说破夫人和绮绣帮的关系,夫人难道不谢我么?”

云瑾冷笑道:“我在绮绣帮做事,光明正大,何须你隐瞒?”心中却不免想到了明南对她的叮嘱,又有些惶然起来。

明南自然是为了着想。可这个安计略,究竟安得什么心?

安计略笑而不语,指了指前方。

云瑾回过头,看见梅若菊背着药囊,急匆匆从一旁出来。

他看到云瑾,神情惊讶极了:“云青,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叫我来施针的么?”云瑾更是困惑。

“我叫你来做什么?”梅若菊嗤声道,“你喝过了药,这手就是治好了。还施什么针?”他摆了摆手:“我没空同你说了,姐夫受了伤,我先去瞧瞧。”说着便朝中堂跑去。

云瑾冷眼瞪着安计略。

安计略居然面不改色,笑道:“哎呦,大约是在下记错了。”他讪讪笑着,招呼云瑾:“咱们也去瞧瞧。”

云瑾沉着气,没有再说话,跟着梅若菊到了中堂,门口满登登地围着人。梅若菊从人群中挤了进去,云瑾本想一起进去,可安计略却扯了她,带着她悄悄地绕到一旁,从虚掩的窗缝朝里面看去。

严慕枫身上都是血,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梅若菊正在为他察看伤势。柳若眉身上也血迹斑斑,扶着额头坐在一旁。他们身边站着几个人,也是鲜血淋漓,分别有人在给他们包扎伤口。

梅若菊道:“姐姐,你们身上这些伤倒都不打紧,只是皮外伤。只是姐夫身上这一剑,伤到了脾脏,我瞧着有些危险。”

柳若眉一听,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双眼一瞪正想骂人,却还是强忍了下来,低声说:“你一定要救你姐夫。”

梅若菊一声不吭,又去帮严慕枫整饬伤口。

他动作不轻,伤口不时又流出血来,可严慕枫竟然连哼一声都没有,可见伤势之严重。

柳若眉木然瞧着,突然间一拍椅子,站起来叫道:“不把他们葛妙坊杀个鸡犬不留,我柳若眉誓不为人。”她大步走到外面,大声道:“把人都给我叫来。”

庄园内外的人应声跑动起来,不消片刻,里里外外已然聚集了三四百人。人人手里都提着刀拿着剑。

柳若眉见人约摸到齐了,将手中的剑一举:“弟兄们,我们自扈州回来,葛妙坊在路上埋伏、暗下杀手,伤了我们绮绣帮好几条性命,你们看……”

她指着身旁几个受伤的帮众,众人一看,顿时喧哗不已。

她扫视一圈,又喊道:“夏葛当初便害我三弟,如今死灰复燃,又连伤我夫君、弟兄。自我接掌了绮绣帮以来,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众位兄弟,你们说,我们该如何办?”

帮众立时大声叫嚷起来,最后都汇成一句话,众人齐声不断高呼道:“除葛妙坊,杀夏葛;除葛妙坊,杀夏葛……”人人喊杀,庄园里一片杀气腾腾,叫人耳不忍闻。

“这柳若眉果然厉害,三言两语就叫人去为她拼命,”安计略朝着柳若眉怒了努嘴,“女人之中,可谓难得。”

他虽是称赞柳若眉,可话里仍是有轻视之意,云瑾不禁冷哼了一声。

他也不在意,只是嘿嘿地笑。

柳若眉一挥手,帮众鸦雀无声。

她高声道:“我已决心铲灭葛妙坊,不再为咱们绮绣帮留下祸害。弟兄们今晚就同我一起,咱们兵分几路,去将他葛妙坊的老巢,杀个干干净净。”

忽然有个声音响起:“柳帮主,怎么要如此大动干戈?”

这声音轻柔飘忽,却从远处一直传了进来。云瑾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面貌阴冷削瘦,双腮塌陷的四旬中年人,后面还跟着百来人,从庄园门口踱了进来。

绮绣帮的帮众看到这群人,纷纷鼓噪,又是一幅喊打喊杀的样子。柳若眉将手一举,叫众人安静,才冷笑着对那人说:“夏葛,你好大的胆子,还敢来见我?”

夏葛笑得有些阴森:“皇帝老子我都敢见,曲曲一个绮绣帮,有什么大不了的?”

云瑾一愣,安计略拉着她,朝着后面指了指。

“你们勾通官府,鼓动桑农闹事,却来栽赃陷害我们葛妙坊,”夏葛一边说,一边走上前来,“柳帮主,我也是被你逼到绝路上了。”

柳若眉一听,不怒反笑,将剑一挺:“你们小小葛妙坊,能有几斤几两,若不是你找了靠山,哪配得上我们绮绣帮大动干戈?夏葛,你给我从实招来,是谁在背后主使你葛妙坊?”她话音刚落,绮绣帮的帮众齐齐围了上来,围住了夏葛和他身边的人。

安计略瞥了一眼,拉着云瑾往后退:“这里已是是非之地,咱们走为上计走。”

云瑾本想要问他话,想来想去欲言又止。再看夏葛不过百来人,想来无法同绮绣帮这几百人抗衡,柳若眉也是有惊无险,不必担心。

可夏葛一干人把住了大门,两人便无法从庄园大门出去。云瑾想了想:“后院还有一个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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