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崖何所争（1 / 2）
诩俨没有应她，反而斜眼看着孟无咎。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走到云瑾旁边。
他的那双桃花眼，有点微微下陷，似乎很是疲累，但依然神采炯然，凝视着云瑾久久不发—言。
云瑾只好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她笑得礼貌、很温柔，甚至很体谅，体谅他不知该说什么好的苦衷。可她现在的笑，并不是他方才在赛马场外见到那个样子。
方才她抱着那个人，笑得意气风发，让他整个人都觉得发烫，心里发疼。
诩俨忍不住抓着云瑾的手腕，把她拉到一边。
“三哥带你出来的？”他明知故问。
云瑾点头。堤上江风轻柔，带起她耳畔的碎发轻轻飘拂，柔得就仿佛谁的手，轻抚着她的脸额。
他紧紧地盯着云瑾，忽地一笑：“青鸟，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云瑾心中默默地数着。上一次见他，是在睿王府见章华清那一次，满打满算，竟已是半年。
可她没有回答。
“我如今……想见你一面都难。”诩俨叹气。云瑾淡淡道：“肃王府从来都不会拦着睿王进出。”
为难得是他自己的心。
诩俨想去握她的手，可云瑾这一次早有准备，退后半步避开了。诩俨叹了口气，眼里有淡淡的哀伤：“你从前不会同我这样生分的。”他还记得从前拉住她的手时，她脸红心跳。
云瑾还是没有说话。
诩俨觉得她现在说话时漠然的口气，沉默的表情，都像足了衡俨。
两人之间，如此沉默，除了柔柔江风、涛涛江水，便只有远处疾影在地上嚼食青草的声音。
他还是想去捉她的手，她又退。他于是用强扣住了她的手腕，云瑾挣扎着想抽出手：“五哥，你放开我。”
可是诩俨不肯。云瑾的避让，有些激怒了他；她身上熟悉的气息，又在撩动他。他想带云瑾走，让她安静下来，让她能像从前一样，依偎在他身旁，对他千依百顺。
“乔兄，放手。”
一只手横了进来，扣住了诩俨的手。
诩俨一愣，抬起头来，看见是孟无咎。
他见过这个小子，就在方才的赛场上；更看得出，这小子对云瑾不怀好意。
这天下的男人，只要是年轻漂亮的女子，他们都会多看两眼。更何况云瑾这样又温柔又倔强的姑娘。
就算你不知她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可她的倔强就是让你想怜惜，温柔就是让你想占有。
诩俨这么想，他觉得其他见到云瑾的男子，也会这么想。
一想到这里，他的怒火更盛，面上却不怒反笑：“你是什么人，跟我称兄道弟？”
孟无咎挑了挑眉，没有发怒，脸色也没有变，连眼睛也都没有眨一下：“乔姑娘叫你放开她……”
“乔姑娘？”诩俨又笑了，垂头对云瑾道，“你对他都是有说有笑的，对我却这样？”
云瑾没理睬他，只是奋力想取回自己的手。
孟无咎见诩俨始终不肯放手，右掌前探，对着诩俨的手腕便切了下去，可才到眼前，诩俨的左手已经先架住了他的手。孟无咎嘻嘻一笑：“乔兄好功夫。”回掌反切诩俨的左手，诩俨冷笑一声，右手扣着云瑾不放，左手先一步去探孟无咎的右肩。
瞬间两人掌间已是数个来回。云瑾正是苦恼，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轻声唤着：“诩俨、诩俨……”她急忙道：“五哥，你放手，是妍姐姐。”
诩俨一掌侧挡，推开了孟无咎，眼神朝着一侧瞄去，果然上官妍手里牵着一匹马，后面又跟着一匹，正慢慢地朝这边走过来。她见到云瑾，满脸堆笑，不住地招手。
诩俨轻轻哼了一声，但终于放开了云瑾。
孟无咎见状，拉着云瑾退开几步，还若有所思地瞥了上官妍一眼。
他身后却突然有人重重地在他肩膀一拍，大声道：“喂，你干什么？输了不服气么？”他回头见到是凝香，笑了笑：“服气服气，银票都点清了么？”
可诩俨的眼神，又倏然变冷了。
他看到凝霜上来揉云瑾的手，看到四平，自然也看到衡俨。
“三哥，”上官妍一边挽住诩俨的手，一边招呼衡俨，“诩俨你瞧，我真说对了，三哥果真就带着青鸟出来踏青了……”
而诩俨却没理她，更没有理睬任何一个人，他先去看云瑾。他只想云瑾能明白，他只是因为上官妍的一句话，因为他想见云瑾一眼，他才陪着上官妍来暮江踏青的。
可云瑾只是垂着头，走到衡俨的身后，连瞧都没瞧他一眼。
诩俨突然觉得心口一阵刺痛。
“三哥，方才我们瞧见青鸟同……”上官妍看了看，孟无咎和凝香到了远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她朝着孟无咎指了指，“同他赛马，青鸟还赢了。”
“青鸟，”上官妍一脸关切地望着云瑾，“那日除岁宫宴，三哥从宫中匆匆离去，说是你病了，如今可好了么？”
云瑾突然抬头，去看诩俨。他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关切，反而有些倨傲之色，显然他早晓得并不是云瑾得了病，更晓得有人那日逃过了一劫。
若是如此，那毒是不是他下的，又有什么不同？
云瑾叹气摇头：“我没什么，都好了。”
上官妍笑道：“那就好……”她面上又露出羡慕之色：“我们方才都瞧见了，原来你马骑得这样好……”
“我也瞧见了，”诩俨突然出声，“三哥为了青鸟，连先皇御赐的那块玉佩都拿去下了注……”他在笑，笑声却很冷。
衡俨笑了笑：“没什么，青鸟要玩，便由着她玩。她耍诈赢了，好在孟兄父子不计较。”
诩俨冷笑道：“愿赌自然要服输，莫非三哥输了时，就不肯认么？”
他话说的露骨，还有一股逼人之意。而衡俨的脸，也沉了下来。
好像骤然间，有水与火，在两人之间汹涌蔓延。
上官妍和云瑾不禁都愕然抬头望着两人。
衡俨看着江上的日头，已经有些西落。他垂头，对云瑾柔声道：“玩够了么？不如我们回去……”诩俨却又笑着打断：“三哥，我倒是真没想到，父皇昨日的怒火未息，你今日竟还有心情出游……”
“五弟。”衡俨沉声喝住了他，他的眉头紧锁，似已有些动怒。可诩俨浑不在意，反而笑得更是开心：“三哥不喜欢在青鸟面前谈论此事，那咱们便说些别的。”
他笑望着上官妍身后的两匹马：“青鸟若喜欢赛马……三哥，不如我们也赛一程，瞧瞧青鸟会赌谁赢，拿什么下注？”
云瑾的心顿时揪紧了。
衡俨淡笑道：“今日天色已晚，改日吧。”
他有息事宁人之意，云瑾不禁轻轻吁了口气。没料诩俨仍道：“择日不如撞日，三哥又何必推辞。”说罢，翻身上马，轻轻一喝，马儿便跑到了前面林子前。
上官妍愣在当场不知所措，云瑾立刻抓紧了衡俨的手哀求：“三哥，五哥糊涂了，你别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