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青行（1 / 2）
云瑾很想去捡那张签纸，可又觉得无从捡起。她以前相信死生有命、从不进庙烧香，可如今却患得患失，竟然不由自主地去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她觉得自己变了许多。
她慢慢地走着，边走边想，衡俨就陪在她身旁。无论她走快走慢，他都在她身旁，好象变成了云瑾的影子一样。
又或者，是云瑾跟着他的脚步，成了他的影子，却不自知。
前面便是暮江畔了，草地上已经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有只是来赏花踏青的、有趁着人多来做生意的，甚至还有那种走江湖卖艺的班子，也赶到这里来了，很是热闹。
凝霜远远的地从人群里回过头，朝云瑾招手：“青鸟，快过来，这里有赛马，快过来看！”凝香早就挤在人堆里，只顾着朝里面看，四平在她身后，帮她挡着挤来的人。
原来今年上巳节，有人在江畔设起了赛马场。若有要赛马的，自己带马，自行挑选对手，围观的人便去下注买胜负，搭场子的人则赚些抽头。虽是无本的买卖，却吆喝地热火朝天。
四平和凝香用力往两侧挤了挤，叫云瑾和衡俨挪到前面去。
似乎刚刚结束了一场比赛，一个身穿褐色劲装的中年人站在场子中央，牵了一批枣红色的骏马，一手揪着马缰，一手向围观的众人挥舞。他面如蜡色，却又看起来十分精壮，嘴里还高声叫着：“还有谁愿意上来一试？”
众人看他气势如虹，皆鼓掌喝彩，却没有一个人上来应战。凝霜凑到云瑾耳朵边上：“听人说他刚刚赢了四场，又自己下注买自己赢，赚了好多银子。”
那人听到掌声如雷，再没人肯出来比试，他大笑着举起手，牵着马在赛场前兜了一个小圈，众人又纷纷鼓掌。那人见没了赚头，正准备退场了，忽然有两人排众而出，喊道：“我来跟你比。”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那两人身上都穿着藏蓝粗布衣衫，一位年纪大、人也精瘦些，大约四五十岁，脸上已是皱纹丛生；而另一位不过弱冠，身量颀长，长的有些黑，眉眼却很是精神，还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场子内外一时鸦雀无声，只等着瞧好戏。褐衣汉子笑道：“你们哪个先来和我比，是一个一个的上，还是两个一起上？”
那年青人笑道：“我同你比。”那精瘦老者也不说话，只从身后拉出一匹黑马，交给这年青人，他自己径自到了一旁亭子里买注的桌子旁，从怀里摸出一沓银票，抽出三张，压在桌上：“我买他。”
众人见他如此大手笔，不免议论纷纷。年青人揪住马缰轻轻一跃，如燕子抄水一般翻身上了马。他的动作灵敏、矫健，场边的人都是识货的，不由得齐齐喝了一声彩，还有不少人立刻冲上去买这年青人。
褐衣汉子瞧这少年身手，神色凝重，也翻身上马。两人趋马转到起点。亭子里站起个人，扬了扬红绸，就听得一声锣响，两匹马疾驰而出。
众人都大肆鼓噪加油，凝香一边眺望，一边问四平：“哎，你说谁会赢？那个小伙子能赢么？”
四平摇头道：“不晓得。”
云瑾低声同衡俨道：“三哥，那黑马骏得很……”衡俨只是微微颔首。
凝香听见了，搭着凝霜同云瑾的肩膀，垫起脚尖朝远处望去。后面的人不停的推搡，个个都想挤到前面，四平抓了凝香的胳膊：“你小心些。”她头也不回，只是盯着那匹黑马，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声：“好。”
按这赛场的规矩，比赛者要在马赛上来回跑足十圈，哪个先跑完便算得胜。
前面四五圈时，褐衣汉子领先了半个马身，可再跑上三四圈，那个年青人已经抢过了两个马身。凝香大叫道：“他肯定赢了。”四平瞧着她满脸兴奋，叹了口气：“是他赢了。”
果然再过两圈，年青人是遥遥领先，一马当先冲回了起点。
众人大声喝彩，压注买他的人更是乐不可支。褐衣汉子回到起点，一脸的垂头丧气，到了亭子里，将桌上摊着的好多张银票，都推给了那精瘦老者。
年青人笑了起来，露出白白的牙齿：“还有人要同我比么？”
众人见他轻轻松松便赢了褐衣汉子，那肯自己吃亏，可又想看热闹，便不住地鼓噪，挑唆身边的人出战。后面的人潮又不停的起哄朝前拥挤，云瑾只觉得背后一阵阵地被人挤推，吃力不住，朝前一跌，跌出了人群好几步。
她正要回来，旁边却有人大叫道：“有有有，这位小娘子要同你比。”
众人一起哄笑起来。那个年青人目光朝这边瞥来，见是一个年轻姑娘，不觉楞了一楞。他的目光在云瑾身上转了转，上前两步，笑道：“是你要同我比？”
云瑾摇了摇头，红着脸走回到衡俨身旁。
众人还在起哄，“这姑娘害羞了”、“小娘子上去比一场吧”声此起彼伏。凝香甚是气恼，瞪着身边闹事的人，就要理论。云瑾急忙拉住了她，推了推衡俨：“三哥，咱们走吧。”
“好。”衡俨仍只是淡然而笑。
若是诩俨，一定早上去争个长短，可他是衡俨，从来不会为这些事情着恼。
五人正要离开。旁边不知是谁，突然大声喊道：“这位姑娘，你若不肯比，叫你家三哥来同他比一场。”众人又是一场哄笑，还有人叫道：“若是她哥哥输了，是不是妹子就得跟人家走了？”
“是、是……”
“那是自然……”起哄的，一句接着一句不肯罢休。
那年青人听了，只是笑眯眯地望着云瑾，就好像这些话很中听很合他的心意。
云瑾的脸更红了。
凝香很气愤，拉过四平：“你去比，帮我们出口气？”
四平看了一下衡俨，见他不动声色，自己便不敢造次，呐呐地道：“这……”
“这什么这？”凝香气恼了，回头瞪着那个年青人，“不然我去。”
“你？”四平惊讶道。
“输人不输阵。我去，就算输了也要去！”
四平和凝霜对望了一眼，一左一右死死地拉住了她。
衡俨笑了笑，垂头望向云瑾。
云瑾目光闪闪，正也望着衡俨。她的脸红得发烫，一双眼睛里却偏偏连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可衡俨皱起了眉头，云瑾便气馁了。她咬着唇，瞧着地上，一声不吭。衡俨叹了口气，伸手将她额前的秀发捋到了耳后。云瑾抬起头，见他面含不悦，却一下、两下，眨了眨眼。
云瑾顿时精神一振，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低声道：“若是我输了呢？”
“怕什么？”他仍只是淡淡笑了笑。
虽然他不喜欢她冒这个险，可她若非要做，他也只好由着她。
难得她出来一次，怎能叫她失望。
云瑾明亮的双眼登时变得更亮。她三两步跑到那年青人面前，扬声道：“好，我同你比。”
众人没料到她真敢应战，纷纷鼓掌大声叫好。那年青人饶有意趣地看了她许久，侧过身子，背对着众人，低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若先自行通报姓名，再问云瑾，这便是江湖规矩，云瑾不能不答。可他这样，只问云瑾，却很是无礼。云瑾目光瞧着一旁的亭子，一声不啃。他想了想，双手交叉在胸前，笑起来：“我姓孟，叫孟无咎。”
云瑾回头瞧了一眼衡俨，这才笑道：“我三哥姓乔。”
“乔？”孟无咎低头略一沉思，便笑道，“你真的要和我比？不怕输了要跟我走么？”
云瑾听他言辞轻薄，沉下脸来，大声道：“诸位，哪位肯借马一用？”
刚才那个褐衣汉子立刻叫道：“我这马给你。”
云瑾正要言谢接过，孟无咎笑道：“他这马刚刚跑了好几场，已经很是疲累，你还是换一匹吧。”
褐衣汉子大叫道：“你既知道，如何还来同我比，岂非胜之不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