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语(1 / 2)
卫衣眼看着卢国公府的门匾被拆下, 朱漆大门贴上了封条。
卢皇后并没有被废,但人人都知道,卢国公府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左凌轩回来后,是在一个明媚的午后见的她,在此之前, 卢玉采都是被囚禁在自己的宫殿里的。
庆山王还没来得及卸磨杀驴, 就被左凌轩反杀回来,左凌轩倒是很高兴, 他委实是太乐意亲手处置这卢氏一族。
反正, 也没什么血缘, 况且,他们随时可能透露出他的真实身份, 杀掉的好。
他自问与卢玉采有过夫妻之情, 将她一直囚禁在这里,慢慢的容颜老去, 也挺好的。
卢玉采笼着薄衣,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依旧的光彩照人, 花容月貌, 然而左凌轩却看不上这美色。
左凌轩低头看着她笑,背着阳光, 脸色阴沉沉的, 说:“好的很, 寡人的皇后。”
卢玉采一言不发,她不是不怕死,但更怕眼前这样,明明自身安然无恙,却又无计可施。
“你们想做什么,害死寡人,再扶持一个傀儡,你们卢家真是好计策啊,想要做皇帝吗,寡人不同意。”左凌轩气急败坏地跳着脚,一点都不像是一位皇帝。
卢玉采脑子里一片混乱,总是闪现过以前看见左凌轩的模样,明明就是皇帝,跟在卢太后身边神情瑟缩阴郁,与现在的气焰高涨真是迥然不同。
跳梁小丑,她不知道怎么的,脑海里就浮现出这四个字,对,就是跳梁小丑。
她轻咬牙根道:“这,并非我错。”
左凌轩呵然冷笑,勾唇道:“不是你的错,还是谁的,你这恶毒女子,你真当寡人什么都不知道,你害死自己的堂姐,太后娘娘害死耿氏,哼哼,你们姑侄二人倒是一脉相承。”
卢玉采坐在镜砖的地上,呆呆的说不出话来,而左凌轩则不理她,只是一个人颤抖着手,在殿中走来走去的高声阔语,殿外宁润听着,低眉垂眼。
“督主。”见师父来了,宁润算是松了一口气,陛下这阴晴不定的忒吓人。
卫衣瞟了一眼窗子上晃动的人影,低声问道:“里面如何了?”
宁润眼睛动了动,压低了声音,凑过来对师父附耳说:“陛下这样子,不太寻常。”再直白些就是疯疯癫癫的亢奋。
闻言,卫衣抿了抿唇角,当然不正常了,殷斯送的那绿烛的作用,现在定然是已经起了效用了。
过了一个时辰,左凌轩叫卫衣进去,阴沉沉的说:“我们去寿安宫看望一下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尽一尽寡人做儿子的孝心。”
这哪是尽孝心,分明就是兴师问罪的架势。
卢玉采面如土色,满心的颓然,她没想到,没想到左凌轩能够反杀回来。
她们本意是由皇帝与庆山王鹬蚌相争,而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一番,最好是个两败俱伤,而他们则可以渔翁得利,趁机扶持一个幼帝。
可是,不可能呀,左凌轩怎么会杀得了庆山王,明明每一步都精心算计好的了,姑母都说过的,会成功的。
她忍不住尖声问道:“为什么?”
“可惜寡人没死,是不是?”
左凌轩骤然俯身拎起她的衣领,瞪大了眼睛,对她满心厌憎地说:“你们卢家的女人,不是都喜欢这皇后的名分吗,寡人就给你,让你一辈子坐在这位子上。”
“卢家,陛下打算怎处置?”她被幽闭在这一方殿内,身边的心腹都被隔离开,什么消息都不知道。
左凌轩笑了一笑,撒开手把她扔在地上,拧了拧眉,道:“现在都已经被野狗咬烂了。”
“不……”卢玉采说不出话来,伏在地上痛哭流涕,她只是个女人,听从长辈的吩咐。
左凌轩笑着叹了一口气,他抚着心口,明明很愤怒的神情,却发出了愉悦的笑声,他想要笑,笑得喘不上气来。
他无意与这个只娶了不久的皇后纠缠,过来也不过是想撒撒气,真正要质问的,在寿安宫。
同卢玉采一样,自庆魏之变后,卢太后也是第一次见到左凌轩,她也同样没料到,左凌轩能活着回来。
左凌轩同她说,他“好好”发落背信弃义的卢国公府。
半晌,卢太后嘴唇抽动了一下,倾身向前,满目哀戚的说:“卢家的恩德,难道你已经忘记了吗?”
她还不知道就在前天的夜里,卢国公府多年的风光就被付之一炬,保养得宜的手背暴起了青筋,红唇白齿,风韵犹存。
“寡人还记得什么?”左凌轩歪着头,如同幼时仰望着母后,只是从当初的孺慕之情,换成了而今的似笑非笑。
“当初太后娘娘可是好大的威风,前脚逼着寡人将溧阳下旨和亲,后脚就急不可待的接了自家的侄女入宫为后,生怕寡人脱离了你的掌控。”
“送溧阳郡主和亲是你自己答应的,如何又成了哀家逼迫于你?”
“哼,是寡人答应了不错,但那也要在你们实现了对寡人的承诺才是,你们不但立了那女人为后,还欺骗了寡人,两面三刀的小人,真真是蛇鼠一窝。”
“你,你怎可这般辱骂卢国公府。”卢太后涂着丹蔻的手指指着他,心底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什么卢国公府,不过是一群罪人罢了。”
果然,她猜的不错,卢太后一震,捂着心口颤声哀吟道:“皇儿你不可呀,你到底怎么他们了?”
“皇儿,原来太后还记得,我是你的儿子,不,不对,我才不是。”
卫衣抬起头,天色并不是那么明朗,有些阴晦,他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算着还有多少时日。
“你何时知道的?”
“看来果真是真的了。”左凌轩的声音沉了沉,冷冷地。
卢太后早料到真相会有被揭开的一天,但她一直都以为是她与卢家舍弃这个傀儡的时候,而不是今天这样的被质问。
卢太后绝望的问道:“哀家问你,你要如何处置卢家?”
左凌轩随意的坐在了下首,手里把玩着茶盖,眼皮都不抬一下,轻描淡写的说:“能有什么下场,不就是抄家灭族咯,太后娘娘你想要什么下场?”
“你,你这个没人性的畜生。”
卢太后大发雷霆,扬手一把掷出了手中的佛珠,可巧砸在了左凌轩的眉骨上,小叶紫檀木的金线佛珠,重重的,左凌轩倒也狠疼了一下。
“畜生?”左凌轩皮笑肉不笑,抬手揉了揉砸疼的眉骨,嘴唇微斜挑的讥诮道:“说起没人性,寡人可比不上太后娘娘,哼,儿臣望尘莫及呀。”
他恨极了,被当作猴子一样被利用。
卫衣在宫门外低垂着头,听见陛下的声音锐利又尖刻,他唇角微抿。
殿中卢太后指着左凌轩,嘶声诘问道:“我养你这般大,你,难道不该感恩戴德吗?”
左凌轩闭了闭眼睛,有些泪意,他想起幼年,也曾趴在太后的膝头吃糖蒸酥酪,她对他一向是严厉的,尤其是当了皇帝以后。
她同其余的人一样,把他当作傀儡。
他是怎知道的,多亏了殷斯,他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卢太后巩固地位的棋子,若不是她后来不能再生,先太子与先帝早逝,焉会留他一命。
想到此处,他平息了怒气,说:“余生,太后娘娘还是多多为自己念经超度吧。”左凌轩捡起的地上的小叶紫檀木佛珠,轻轻放到了桌子上。
卢太后欲哭无泪,她瘫坐在凤座上,说不出话来。
殿门被左凌轩从里面亲手打开,阳光落在他的脸上,负手对卫衣说了一句:“走了。”
卫衣紧随其后,一边走一边心想,虽然左凌轩并非太后娘娘的子嗣,但这心胸狭隘的性子却像了个十足十,果真是教导有加。
他回过头,蹙了蹙眉,随即快步跟上陛下,寿安宫闭宫门,自此太后娘娘永不出寿安宫。
左凌轩才发现,自己也是如此的睚疵必报,他恨透了这些抛弃他的人,尤其是他曾经那么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