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1 / 2）

方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

马艳丽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看电视，脚尖的高跟鞋一晃一晃，唇色红光潋滟，修身的短裙紧合地贴住她干瘦的身体曲线，她懒散又不想探究的眼神扫过来，方容知道，这个女人今晚又要出去鬼混了。

他刚安静地走过几步，马艳丽冷不丁叫住他：“你拿的什么？”

方容低着头，“烧烤。”

“谁给你的钱？”

“……同学请客。”

马艳丽说：“丢了。”

方容怔怔地盯着地面，“什么？”

马艳丽提高音量：“我说，丢了。杂七杂八的东西也敢往家里带，你可别教坏了明明。”

方容始终没有给她一个眼神，她见怪不怪地，又阴阳怪气地说：“需要我帮忙是吗？”

被透明塑料袋包着的、香味四溢的烧烤还带着余温，方容的掌心有被调料粘到的一片黏腻，颗粒物突然给他一种异样的触感，辛辣味似乎呛进了掌纹里，是灼热的似真似幻的痛感。

啪。

那袋美味的食物，难过又冷漠地躺进了空空的垃圾桶里。

那个女人看垃圾的眼神，却越过了垃圾桶，阴凉地爬在他的肌肤上，一寸不留。

方容趁着没有多为难，忍耐地直接回了房间。

房间门是大开着的，方明正躺在床上打游戏，听见动静，只懒洋洋地说：“喂。”

似乎是对方容的答案不抱期待，他嗤笑道：“你可真够蠢的，连东西都不会藏？”

方容整理床铺没有应声，却感觉上铺一阵晃动，方明突然爬起身探出头来：“对了，卫生间里——”

方容终于停住动作，是要倾听的姿态。方明满意地继续问道：“为什么这么多创可贴？”

被细微入至地，用卫生纸包起来的，十几片创可贴。

“我不小心踢翻垃圾桶看到的，”方明盯着他，“上面有很多血。方容？”

方容静静地、佝偻地站着，处在发育中的脊骨弯曲着生长，他的下巴与肩颈同根而生，宛如永远都抬不起来。一股气流轻轻地涌进耳朵里、鼻腔中与唇齿间，它悄无声息出现，特殊又无法辨识的声音与方容的重叠在一起：“那个啊——”

所幸只是一团毫无意义的东西。

而不是那把冷冰冰又唯一能给他带来灼感的刀刃。

它把方容的一根手指举起，扬了扬指尖被木屑扎伤的密密麻麻的伤口，方容听见自己说：“小伤。”

“你骗人的时候，比你说实话的时候，要有底气多了。”

它的身形若隐若现在半空，看不见的下巴搭在水龙头上，“这种伤，用创可贴没用吧？”

方容正艰难地撕下最后一片，深浅不一的伤口翻着泛着白的皮肉，他把花洒打开，冷水滑过的地方拉扯出一片刺锐的痛感。它又伸出手指感受了一下水温，“伤口碰水了。”

方容痛得战栗了一下，他扶住墙壁支撑住僵却软的腿，它说：“方容，我突然发现我错了。”

方容颤着声音，低声问：“为什么？”

它缓缓地勾起笑容，滑腻的音色钻进水流里：“我为什么要逼着你去死呢？自愿性死亡，才是真正有意义的死亡。

“方容，你在慢性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