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1 / 2)
痛。
微微一小截动作,都能拉扯出无边的痛感,被药剂冲击的伤口蜷缩在他的身体表层,南方夏天的湿热慵懒而闷地翻滚,方容感觉自己在一点点溃烂。
上午的课已经过去大半,他旁边的座位始终是空着的。还好杨严早读时就把书拿给他,他一个早上都坐在座位上屹然不动。
最后一节是数学课,在上课铃打响的前一分钟,突然有人站在他旁边。方容正低着头发呆,双手虚弱地搭撑在膝盖上,似乎这样可以缓解疼痛,他的目光落在空气的微小尘埃里,一如往常的闪烁而起伏,旁边的人终于不耐烦地敲了敲他的桌子:“发什么呆,起来。”
他慌张地被人拉回现实,想要站起来,疼痛倏然剧烈地袭击而来,方容一声闷哼,还是动作迟缓的想要继续。斯备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算了,我自己进去。”
接着二话不说,果断又利落地单手撑着后桌,一跃而入。书包被无所谓地丢在凳子上,斯备站着把口罩和帽子摘下,又仔细地掏出耳机仔细地看,眉眼压得很低。
他的脸生得丰神俊朗,似是料峭幽深的山峰,整个轮廓都显得极为深邃与锋利。痞里痞气的坏劲一消散,整个人就变得宛若悬崖边的孤松一般阴翳起来。
斯备把手中的耳机一扔,按捺着怒火骂了一句,方容不由侧目而视,却不经意看见对方嘴角带着淤血,脖颈与锁骨接连处因为衣领的遮挡而时隐时现着一块乌青。
斯备几乎是暴戾地狠狠回盯他。方容的心一跳,立即别开眼睛。
周围有几人已经注意这边,正迟疑着要不要过来慰问斯备几句,但恰时对上他沉压着狠厉的眼睛,顿生心惊肉跳之感,讪讪地止在原地不敢动了。
数学老师适时进来,斯备转开目光,冷着脸坐下了。
方容想,斯备这是打架了吧。
因为失眠而疲倦的神经软趴趴地,书本的翻页声、笔尖与纸页的摩擦声、粉笔重重划拉在黑板上的声音混杂地响在耳边,方容的精神随之委顿,身体的疼痛却无时无刻不在逼迫他清醒。他的眼睫挣扎着不愿阖上,大脑空白得只剩下刚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别人的痛,和他的痛,会一样吗?
这种痛,会不会让他们趋于清明,或者甘于沉沦?
他人带来的痛,会比自己给予自己的伤害,更有意义吗?
方容害怕疼痛,更害怕自己沉迷疼痛,渴望从这种难耐的感官中寻求活着的味道。他想:伤口也许是甜的吧。
就像过度的糖分一样,渴求摄入成了本能,即使躯体一天天在缓慢地失去机能。
“操!”
不知道这是斯备第几句低骂,方容迟钝地眨了眨眼睛,朦胧地看过去。斯备正捣鼓着他被扯坏的耳机,似乎不得其法,手上的动作粗鲁又急躁。他淤青的唇角下沉,是一种显露出心烦意乱的弧度。
方容犹疑了片刻,看见数学老师懒得搭理台下的动静,周围也是热火朝天,他最后还是小心地把手伸过去,掌心虚虚向上,是无力的状态,仿佛下一秒就会狼狈逃窜。斯备动作滞止住,那双深邃的眼睛微眯着看过来。
“我、我可能会修……”方容不敢看他,只盯着虚空低声吞吞吐吐,“你……”
斯备质疑的目光顿在他脸上:“你还会这种东西?”
“嗯,我以前打工。”
话音未落,斯备已经把耳机推过来,脸上的乌云缓慢散去,他坏坏地勾起嘴角:“行啊,那你试试,别给我搞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