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乖（1 / 2）

方容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愤怒过。

多年遭受的折磨与煎熬，早就在他的怯弱和隐忍下被死死压抑住，再怎么痛苦也不过是咬牙挺过的事情。但现在他的珍宝被人粗鲁地挖掘夺走，滋生的病菌便随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身体里爬出来，每个细胞都在发出濒死的绝望锐鸣，纤细的神经末梢柔韧地束缚住他的大脑，缠绕、拉扯、纠紧，太阳穴疼痛得像要炸裂开来。

只要一根导｀火索。

一根就好。

“那又怎样？”

马艳丽把目光从那双鞋子上移开，勾起涂着劣质口红的薄唇，冷冷笑道：“是我拿的，谁让你自己不放好？”

她拨了拨头发，“你自己想，我嫁进这个贫民窟多少年了，我为了养你这个没娘的野种耗费了多少心血，为这个家尽心尽力还少吗？不过一点小事，你也敢这样和我说话？”

方容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强词夺理，又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我不过在拿回自己砸在你身上的东西而已。”

胡说……

“你把钱藏起来，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现在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马艳丽抓住门把，讽刺地看他：“你在这个家，不奉献一点东西怎么行，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啊。”

不对、不对……

什么耗费心血、尽心尽力……

不对！

方容恍惚地回想起被湮没在脑海里的画面。带着裂沟的粗糙双手、藏着泥沙的指甲缝、逐渐麻木与疲惫的黑色眼睛……

“怎么了？”

还有渐渐变得倦怠的浑厚声音。

刚下班回来的方行良站在他的身后，穿着被汗水浸得湿透的工服，拿起肩上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毛巾抹了一把脸，那双浑浊的眼透着疲倦：“小容，还不回去睡觉？”

方行良转眼，不经意看到脚边的那双鞋，蹙眉道：“怎么乱扔东西？”

方容动了动嘴唇，又见对方揉了几下肩膀，抱怨说：“最近痛得越来越厉害了……我得早点休息，你也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别搞得没精神了。”

马艳丽的手从门把上慢慢滑下，带着胜利一样的笑容，掐着嗓子：“方容，就听你爸的话吧！”她捡起鞋递过去，轻柔地说，“当好你的乖儿子，别惹你爸心烦，对吗？”

乖儿子？

什么叫乖？

方容觉得自己向来足够逆来顺受，甚至被压断了骨头也要心甘情愿地让人碾碎，在长期的仰人鼻息中，他甚至丢失了自己，成为只会小心翼翼讨人欢喜的工具。

当一项工具失去了作用，变得令人生厌，那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似乎是感觉到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方行良皱紧眉头，往前走了一步想要搭上方容的肩一探究竟，方容却低着头闪躲几分，轻声说：“我去睡了。”

他接过那双鞋，再也不顾他人的眼光，快步几乎是小跑地回了房间，啪的一声把门关得响亮。方明正穿着裤子，看见他回来就停了动作，奇怪地问：“这么快？没动手吧？”

方容没有说话，直接把鞋狠狠扔进废纸篓里，废纸篓一个重心不稳跌倒在地，里面的东西全都洒在地上。方明的惊呼还没有吞进肚里，方容就径直进了浴室。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