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备（1 / 2）

八月的暑气很难耐，方容安静地用手抹去额上的汗珠，终于看到报到点的人空了大半，只站着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他还没动作，就发现旁边的男生先行跨了过去。

男生连耳机都懒得摘，直接交了钱，签了大名，一句话不说。坐在桌前的男老师倒是没什么反应，习以为常地略过他招呼下一位同学：“来，抓紧了。”

男生扔下笔，转身就要离开，却差点迎面撞上了人。方容有些惊愕地后退一步，下意识地低下头要道歉，就听见那个男生说：“你是二班的？”

方容抬眼看他，触及到对方傲气的扫视后，赶忙又垂下睫毛：“嗯。”

那男生的目光移开，不以为意地侧身走过去了。

像是躲开瘟疫一样。

老师站起来打了个圆场：“哎，方容是吧？自己来的吗？”

方容松了口气，点点头，走过去按着老师的指示完成步骤。老师在旁边看着：“字写得真好！练过吧？”

他的字哪里算是好，勉勉强强只能称得上清秀，但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夸赞，方容还是微微红了耳尖。老师看他摇头，又说：“别紧张，我是你们班主任，我叫杨严。我们班情况你知道吧？”

三中，是一个两极分化的学校。

里面的学生分为成绩好的和家境好的，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家境好的把钱交给学校，学校拿钱供养成绩好的，每个班级都良莠不齐。

方容的成绩算不上是优异，因此学费也略微昂贵。他先把兼职找好了，才下定决心要转来三中。

三中会是新起点吗？他不知道。

杨严继续解释：“我们班有些乱，但我还是希望你能静心学习，不受干扰。当然，如果有什么情况发生，我希望你能第一时间告诉我，老师一定尽心尽力地帮你解决。你的成绩我看过了，很有潜力，只要你好好学，上个好大学没问题的，好吗？”

他的语气耐心又平和，方容的心微微放宽了些，终于开口细如蚊蝇地说：“谢谢老师。”

但他很快就知道，“有些乱”到底是有多乱。

七点要进行晚读，杨严把他领到门口的时候，教室里却完完全全地充斥着嬉笑怒骂。杨严敲了敲门，所有人只无所谓地飘过来一眼，又继续刚才的热闹。

直至方容站在讲台上。

喧闹渐渐平息，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他感觉全身上下都被扫描了无数遍似的难受，微微攥紧拳头，脊背又微微弯曲下来，骨头仿佛一卡一卡地僵硬着。

“这谁啊？”

“不知道，转来的吧？”

“转来转走的还少吗，不如打赌他能留多久？”

议论声越来越大，方容感觉冷汗也越流越密，杨严咳了一声，打断道：“安静！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希望今后的日子里，大家能和平共处，他遇到不会的地方，你们能热心帮忙。方容，来介绍一下自己。”

方容软着腿，几乎是大脑空白，半晌都吐不出一个字。台下的目光渐渐带上探究，揶揄的、哄笑的、奇怪的，似乎能把他洞穿，他千疮百孔地任人打量，漏气一样地吐出几个字：“大家好，我……我是方容。”

杨严看出了他的不适与紧张，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做的很好。方容，选个位置吧。”

方容鼓起勇气往下看了一眼，教室里人并不多，但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同桌，眼神好像也都不太友善，特别的是靠窗的角落里独自坐着一个人，正在趴着睡觉。他慌乱地掠过去，看见了桌上摆放着熟悉的黑白相间的耳机。

所有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瞬间噤声。

方容小声地问：“老师，我可以坐那里吗？”

杨严皱了一下眉，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叮嘱他：“先坐那里吧，过两天老师调整位置再找你商量，可以吗？”

方容点点头，脚步凌乱地低着头走向角落，每一步都像走在针板上一般难熬。直到坐到凳子上，他才吐出一口气，盯着桌面神游。

旁边的人没有被他谨小慎微的动作惊扰，头埋进臂弯里睡得沉。周围看热闹的视线慢慢收拢回去，方容松懈下来后突然想到，自己没有书。

这个晚自习要怎么熬过去？

方容没有什么优点，最厉害的特长就是发呆。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围的声音慢慢淡去，突然，那个特别的音色又出现了：“方容。”

方容慌乱地看了一圈，周围的人都在说笑自己的，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他低声说：“你……”

“对呀，我。”

它慢慢现形，化出一个人影的形态，肆意穿梭在教室里，由近及远，甚至穿过某些人的身体，“怎么，新环境吗？”他恶趣味地敲了敲几个人的头。

方容明明知道大家都看不见它，但还是不由紧张起来，抿着嘴唇。

它逛了一圈，又悠闲地踱步回来，在方容犹疑的目光中轻松地跳上桌子坐下，“不过如此。”

方容忍不住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