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2）

阳光把街道晒得暖融融，上午十点多，空气里一早的那点凉气都被晒没了，开始干燥起来。屋顶上的虎皮花猫懒洋洋地挂在屋檐上，趴成一条猫猫虫，猫爪子垫在脑袋底下，眯起眼，留一条细长尾巴一摇一摇的。虎皮猫支起前半个身子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猫咪一睁眼，跟屋顶下穿睡衣的小伙子来了个眼对眼。

小伙子面无表情看猫。猫也看着小伙子。

气氛突然安静，一人一猫相互看着，仿佛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视，后来猫“喵嗷”一声，扭头跑了。

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车夫拉着黄包车轰隆隆滚过去，粗麻布衣的工人们在店门口叽叽喳喳聊天——这世道不太平，人人一心为的，就是安安稳稳活下去，街上除了粮油店盐店，其他杂七杂八的店铺生意都不景气，尤其是现在洋货流行，本土货更是囤积仓库卖不出去，但这些东西，店里小伙计都不在意，他们只想领一份工资，过好小日子，其他的都是那些大东家该去想的。

这几天城里那些有钱人家都不知道在忙什么，别说东家，连掌柜都不大来店里了，这更方便了伙计们摸鱼聊天。

“哎，你们看那边，那人在那边呆了半天了。”

“哟，看那穿的，穿的什么啊这是？”

“这谁知道，穿得怪模怪样，不过瞧样子还像是个读书的。”

“嗨，你还知道读书的长什么样？你尽绵人！”

“我就是晓得读书人长个什么样子，我们赵东家姑爷就是个读书人，还是从外国留学回来、吃过洋墨水的！”

“嘿嘿嘿，别说了别说了，那人看我们了，哎呀还蛮凶的哟。”

一家铺子前，年纪不大的几个伙计凑一堆扯皮，间或瞧瞧范应这边，聊得一脸兴奋。范应猜到他们在说他，他冷脸看了那群伙计一眼，看到他们收敛了点，范应也不再理会他们。

范应在这个地方呆了起码有两个多小时了，除了太阳升高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换了又换，其他没什么太大变化。

范应背靠墙，垂头皱着眉，低垂的上眼皮盖起半只眼睛，浓密的睫毛从视觉效果上拉长了眼睛，显得他原本偏圆偏大的一双眼睛更加狭长锐利，倒是正好和他干净利落的下巴线条相配，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阴郁冷酷。

街上的热闹被范应隔绝在外，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范应偶尔看一眼街上的人来人往，然后继续低头垂眸。

事实上他是在思考接下来怎么办。范应不信什么穿越，毕竟要改变时空规律，那需要多大的能量，所以他更相信这是一个梦境，或者说是往事回溯。从那些小伙计的表现来看，这里的人是能看见他的，范应刚才也试着控制这个梦的走向，比如说变件衣服出来，然而并没有什么变化，如此范应可以确定这个梦是不受他控制的，那么这个梦是谁的？

还有——范应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感觉挺苦恼的，他的这一身和周围人差别实在太大，也太惹眼，这种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有些不自在和烦躁。除了衣服，他的住宿和饮食也是个大问题，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个梦什么时候醒，范应他除了一身睡衣就没别的东西了，哦，还有块火阳石。

范应从醒来到现在还滴水未进，而这个季节大约是秋天，晴朗天气里空气特别干燥，范应已经记不清他抿了几次唇了，他现在嘴唇发干发疼，抿的时候稍一用力，还能尝到血的腥甜。

不行，必须先想办法喝点水，他这一身在这里已经够引人注意了，要是再一嘴血，他还怕引来警察，毕竟现在的警察不必以后，以后起码还有个舆论监督。

范应想了想，向前面店面而去。

这家店有两三个伙计，范应看了看这几个人，选了那个看着和他年纪差不多的伙计，“你好，嗯……请问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范应从小上学开始就学普通话了，后来在范家，父母和他说话也是用普通话，久而久之他反倒不太会方言了，而他一个南方人，普通话难免有些不标准，他嗓音就不是低沉的音色，而是带一些少年人的清朗感，听着有点一本正经地软糯的感觉，跟他的外貌气质简直是巨大反差。

年轻伙计手里抄了块方巾，在货架上有一下没一下擦着，听到范应说话，小伙计愣了一下，随即嘿嘿笑了起来:“外乡人啊！”

小伙计是不久前聚在门口闲聊的一群人之一，刚才范应凉丝丝阴沉沉的一眼他还记着呢，当时他还想这该不会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小少爷，结果没一会，“小少爷”就上门来讨水喝了。

“这位小少爷啊，不是我不给你水喝。”小伙计操着一口当地方言，语速又快，“我就是个帮工的，你得问掌柜要。”

这里的方言和范应老家的方言还是有一点相似之处，即使音调不同，有些用词还是互通的，但小伙计语速实在太快，范应仔细听了，也还是没懂小伙计说什么。

范应抿了下唇，干裂的死皮让他有点不舒服，他又问:“你能说慢点吗，我听不懂方言。”

小伙计嘿嘿嘿笑着，甩了下方巾，“我说——没水！”小伙计停了一下，又说:“有钱就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