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2）

八月，暑气正浓。

傍晚，夏风半凉。

黄昏时分的这条泥巷，是孩子们的天下。跳上那随意摆放在两旁的石头的最高处，我是那华山论剑的王重阳，抄一根家里妈妈晾衣用的竹竿，我是那爱吃鸡屁股的洪七公，实在没有“武器”，两指一并两脚一滑，我也能是那精通六脉神剑与凌波微步的公子段誉。这条巷子里，有庙堂，有江湖，有绝世神学，有爱恨情仇。

可怜早上还被张家大嫂与冯湘桂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巷子，一晚过后，便犹如被一百只猪拱过的白菜园，一片狼藉！就连那在夜间被雨水冲洗的干干净净的石头，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泥印。

孩子们才不管这些。这是他们的舞台，这是他们的世界，他们只负责“把酒言欢”“大情小爱”。

“今天我们随便玩好了，我们都选自己喜欢的人吧。”程因心提议。

“好。那我要当小龙女！”吴琪壁首先说道。

李晓天跳出来，将双掌以最快的速度往前送，“降龙十八掌！”小胖子声音铿锵有力，“哈哈哈哈，今天我要当郭靖。”

“贪吃鬼，老顽童还差不多！”李水欢第一个不同意。李水欢和李晓天虽然是一个祖宗，但其实是一对狭路相逢的冤家，每逢见面必吵架。郭靖可是李水欢最喜欢的，就李晓天那胖葫芦矮冬瓜，李水欢没有办法接受。

“要你管！管家婆！”晓天嘴笨，每次憋得面红耳赤，说出口的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

“不行，你不能当郭靖。”水欢十分坚持，“今天我要当黄蓉。”

“你当黄蓉，李晓天当郭靖，挺好的啊。”程因心眼看他们又快吵起来，赶紧说道：“一起玩嘛，嘿嘿。”

此话一出，两人立刻安静。李晓天手挠着他的平头，李水欢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年少的孩子们，多思敏感。程因心比他们少了两三岁，还不明白他们在别扭什么。

李水欢想，“因心平时多聪明，怎么今天这么傻？”

张秉诚说：“水欢晓天，心子说得对，一起玩。”

李晓天和李水欢互相觑了一眼，表示没有异议。七八个小孩一人一招，瞬间小巷又开始闹闹哄哄起来。程因心看着比已经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张秉承，心想：“阿诚果然比较厉害。”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张秉诚就成了这群半大孩子的领头羊，虽然他不凶不橫，但大家都心甘情愿听他的话。程因心一直试图从他平时的行为举止当中瞧出一些端倪来，无奈修为尚浅，尚无发现。

“你想当谁？”张秉诚突然问程因心。

看，又是一副笑眯眯隔壁家好哥哥的温柔模样。每次看他这样子，程因心就手痒痒想把他弄哭。短短三年的时间，张秉诚彻底脱胎换骨，逢人就言笑晏晏，不再是过去那个爱哭鼻子的阿诚了。

“你想当谁？”程因心反问。

“　今天我要当任我行。”

“嘿嘿，那你今天就没我厉害了，因为我要当东方不败。嚯！”程因心一拳打在张秉诚的肚子上。

“啊！”张秉诚毫无防备，挨了实在的一拳。

“心子，你来真的！”

程因心朝着他吐舌头，拔腿就跑，“哈哈哈，知道厉害了吧，我可是东方不败！”

张秉诚气不过，两人追打了起来。

其实程因心哪里需要是东方不败才能比张秉诚厉害，从小到大，不管张秉承怎么变，都改变不了被程因心欺负这件事。谁叫他每次都不真打程因心，又从不向爸爸妈妈告状。

欺负张秉诚从来都是程因心认为的最好玩的事。很小的时候，程因心有爱看张秉诚哭的恶趣味，小巴掌一呼，张秉诚可以一抽一噎可怜巴巴哭上个把小时，而她可以笑着安静地坐在他面前一直看着他，直到他破涕为笑。后来长大上学了，她知道了这是一件不对的事，就不再明目张胆地欺负他。就像刚才那样，出其不意地给他一拳，看张秉诚意外的表情，也是着实有趣。

就在她认为他们可以一直这样直到长大的时候，张秉诚说：“心子，你先上四年级吧。”

李水欢等其他人都被母亲唤回去吃完饭了，巷子里的欢声笑语退去，瞬间就让人觉得有些冷清。

张秉诚其实早就发现了他与程因心的不同。程因心是在他面前糊涂，在别人面前聪明。而他是在程因心面前聪明，在别人面前糊涂。简而言之就是，他觉得程因心傻，而别人觉得他笨。

程因心聪明在哪呢？聪明在她可以上课从不预习复习，作业还要同学帮忙做，但考试的时候就是可以轻轻松松考第一名，而且她还善于利用考第一名的好处——全班的同学都乐意帮她写作业。而她糊涂在哪里呢？糊涂在她在张秉诚面前从不留心不隐藏，丑态百出。张秉诚以前想不明白，怎么走路一不注意就往电线杆上撞、爬树的时候敢上不敢下、生长在海边却不敢下水的小不点，怎么就能每次考试都考第一名呢？而现在他有点明白了，大概这就是傻人有傻福——她天生有不受考试摧残的福气。

张秉诚呢？张秉诚是除了课本上的东西记不住，其它都过目不忘，除了学不会做题，其它都一学便会。程因心没有在张秉承面前夸过他聪明，但心里从来就没有否认过张秉诚比自己厉害的事实。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好像张秉诚身上有一股神奇的力量，那种力量让玩伴同学乐于听从他的安排，让老师长辈从心里喜欢他，哪怕他每次考试都考不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