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2）（1 / 2）

意识仿佛在虚空中不断陷落。

直到再无处可降时，才轻轻盈盈地落了地。

叶瞻站在一汪清泉边上，见那水中的倒影是一只白色的狐狸，一双蓝色的眼睛狭长而深邃，九条尾巴在身后立着，尾巴尖的毛发是火红色的。

这是……他想抬起手，却发现身体并不由自己控制。

“小蓝——”一只红色的狐狸从树上跳了下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叶瞻听到这具身体的主人问。

那只红狐在他身边走了两圈：“我来看你呀。你都闭关了两年了，都不去看看咱们那里变成什么样子了。”

“怎么，还有需要我的地方？”

“也不算是吧，”红狐吞吞吐吐地，“你走之后，族里总有传言，说咱们狐王的位置该是你的。本来也就是私下说说，可是这两年传得越来越凶了。狐王……也有些不高兴。”

“哦？他是想来找我麻烦了？”小蓝不为所动。

“内忧外患罢了。我们的家，也快要没有了。”红狐越说越小声。

小蓝转过身，跳了几步到那山腰之处的边缘向外望去，人类的城市距离他越来越近了。

“你还记得我以前就提过吗？也许有一天，我们需要化成人形，融入到那个世界里去。狐王不想要这样的变化，族中的大部分狐狸也都不想要。可是，这并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小蓝，你就这么接受了吗？这可是我们的家呀！没有人想要放弃自己的家……”

小蓝仍然望着远方：“我们搬来这里，也不过两百年。狐族世代都在迁徙，或许现在也是时候了。”

他转过身，却见红狐挡住他的去路：“你是要弃我们于不顾吗？”

小蓝没有回答，径直跃上了树，消失在了森林深处。

一晃多日过去了。

已开始穿梭在城市边缘的小蓝有一日在归家的途中瞥见了熊熊燃烧着的山林——是他长大的那一座山，山上还有许多他的同伴。

小蓝心里一惊，飞快地奔驰至那山里，耳畔是烈火燃烧的声音和凄厉无比的鸣叫。

那一晚，他救出了十几只奄奄一息的狐狸。

他没有找到那只红狐，也没有再见到狐王。那烧焦的树干都倒成一片，下面满是他同族或是异族妖怪的尸体。骨肉化为灰烬，灵力散去，再度成为世间轮回中的一环。他站在废墟里，发出一声悲哀的长鸣。

到这一刻，他才开始自责。他无法面对消失殆尽的同类，也不敢回想那日红狐来寻他时是不是在发出求助的信号。

从那之后，他便一日又一日地漫游在城市和山林之间，企图再找寻到一点同类的踪迹，以弥补自己的过错。

叶瞻感同身受着他的悲哀与绝望，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好像所有感情都在胸腔里回荡，他了解那其中的每一个细节——他知道那是小蓝，可是，他又是谁？

直到他听见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才突然从沉溺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叶瞻——“

他睁开了眼睛，有些不适应眼前的光亮。他的背靠在床边，硌得有些疼。叶瞻用手撑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仍在顾绍清的房间里，甚至屋外还是一片黑暗。窗户大开着，顾昭言站在他面前，房间的角落里蹲着一只雪白的狐狸。

“叶瞻，你怎么样了？”顾昭言回过头问。

他的语气有些虚弱：“我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

可如果那是梦，此刻他身体里翻江倒海的情绪怎么还如此真实？

顾昭言瞪着那只狐狸：“说！你是不是用了幻术？”

那只狐狸缩成一团，小声道：“真的没有。”

叶瞻听见这个声音，神色一变：“……小蓝？”

那只狐狸这才睁开自己那双湛蓝的眼睛：“果然。难道……是共情？你究竟是何人？”

顾昭言皱起眉头：“共情是什么意思？”

“我好像进入它的梦境了，”叶瞻说，“我经历了一切发生在它梦里的事情，就好像是我自己经历的一样。”

“那不是梦境，是我真实的经历。所以，你才会感觉到它是真实存在的。”小蓝缓缓道。

叶瞻喃喃道：“是我碰到了什么机关吗？”

可是他明明没有碰触到任何不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