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4 章（1 / 2）
六年后。
钟惟如往常一样，早早将面摊的桌椅摊开，炉灶上的炖肉汤不断吐着迷离的白雾，肉香四溢。
赶早的人有时会被吸引过来，吃上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才开始一天的劳作。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小镇，民风淳朴。钟惟的面摊就位于集市的小街口上，人来来往往，生意不好不坏，赚得小钱刚好能养活一家老小。
寻常的小镇，寻常的小摊，寻常的吃面人，日子安然。
但是这天晌午却很不寻常。
刚刚热闹起来的集市，来了一位黑衣锦袍的公子，镌刻分明的五官冷峻至极，微微冒青的胡渣子添了一份风尘沧桑。
他身后跟随了一位佩戴宝剑的类似是他的手下，亦是不凡。
钟惟自小便在小镇中长大，他何曾见过如此出众瞩目的贵人光临过这里，他抓大汤勺的手不免抖了抖。
两人在他面摊前勒住骏马，翻身落地后，黑衣锦袍公子将缰绳交给身后的人。那人便牵着两匹马掉身离开，看样子是去给骏马喂水粮。
黑衣锦袍公子没有沿着集市往前走，竟是走近他的摊子，挑了一位子，坐了下去。
钟惟抓大汤勺的手又抖了抖。
其实，沿着集市走上百来步，那里有一家小镇最大的客栈，稍有些脸面的人物都爱在那用餐歇脚，他这种小摊，也就赚几个寻常小百姓的钱。
他的小摊有贵人光顾，他觉得脸上有光，又忐忐忑忑。
忙放下手中的大汤勺，擦擦手，脸上堆起笑容，哈腰近前接待。恰好此时没有其他食客，也不怕被笑掐媚。
他还没开口问，那位贵客便先说：“一碗面。”
“客官是要......”
“素的。”
“好咧，客官请稍等，马上就好。”钟惟不敢怠慢半刻，立即揭锅煮面。他暗暗心惊：冰冷的语气神情，实在吓煞人。
将热腾腾的素面端到那贵客面前，他正出着神，眼睛望着眼前虚空的一处，隐隐透着些伤。
钟惟觉得自己那一句：客官请慢用，他定然是没有听到的。他也不敢再打扰，便退到炉灶旁去了。
他偶尔会回头看看，但那一碗面依旧完好地摆在那人的面前，出神的人有一种难言的落寞。
终于在不远处传来一个小女娃稚嫩倔强的声音时，那公子回过了神，目光随之转了过去。钟惟也看了过去。
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娃，长得粉嫩粉嫩的，眼睛大大的，非常可爱。她肉嘟嘟的小手攥着一颗诱人的疾驰骏马的糖画，本来兴高采烈地经过，岂料一颗大树旁跳出两个比她大一两岁的小男娃，拦住了去路，要她交出手中糖画。
小女娃不肯给，忙别到身后，两个小男娃逼近她，她吓得眼睛挂满泪水，楚楚动人，别提多让人心疼，却倔强道：“这是我的，我不给。”
“你不肯给，那我们就抢你的咯。”
两人前后夹攻，就要开抢。钟惟心急如焚，“哎呀，孩子的爹娘都哪去了，怎么能让孩子胡来？”
他正想着要不要去搭一手，这时，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你们谁敢抢？”声音虽稚嫩，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威慑感，让人无法抗拒。
两个小孩一滞。
黑衣锦袍公子眯了眯，饶有兴趣的模样，盯着那渐近的小小身子，但随着他五官清晰映入眼帘，他的心蓦然一跳。
那眉眼，那气势何曾熟悉？
小女娃见到那身影往那一站，扑闪着尚挂着泪水的眼睫毛，软蠕蠕的声音高兴喊道：“川哥哥。”
其中一个小孩惧怕起来，扯一下另个一小孩的袖子，催促：“是川川，我们、我们走吧。”
“他是谁啊？你认识？”
“我跟娘去外婆家，见过，他、他打架可厉害了，我们打不过他的。 ”于是两个小孩灰溜溜地走了。
小女娃破涕为笑，“川哥哥好厉害。”欢欢喜喜地跑小男孩的面前。那位小男孩约六岁的年纪，比小女娃高出了一个头，在小女娃的面前就像一个大哥哥的模样。
“小果你怎么又哭了，爱哭鬼。”小男孩一脸无奈的模样。
“人家害怕嘛。”
“叫你不要乱跑。”
“喏，川哥哥，这个送给你。”小果眼睛闪亮，将糖画放到小男孩面前，“我刚刚特意跑开买给你的。”
小男孩却没有领情，将捏着糖画的小手推回去，“你留着自己吃。”
小果噘着可爱的小嘴，委屈巴巴：“我娘说，生辰日就是要收到礼物的，所以小果特意给你买的。”
小男孩温暖地说道：“你那么爱吃糖，我不爱吃，你给我买了糖做礼物，我让你留着，那么等于我已经有过礼物了，而且你还有糖吃。我娘说，这叫一箭双雕。”
锦袍黑衣公子嘴角抽了抽，这娘当得，误人子弟啊！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他也不喜甜食，但小男孩能如此一本正经地把不喜欢吃的糖推掉，当真叫人拍案叫绝，鬼灵精怪极了。
小果看着手中的糖，皱着小眉头，似乎很纠结，最后才糯糯道：“好吧。”
小男孩道：“你爹该着急了，我们走吧。”
钟惟不禁感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无意间回头，他面摊上那位黑衣锦袍贵客早已不见了踪影，徒留桌面一块碎银熠熠生辉。
两个小家伙朝前走，走了二十来步，一睹黑衣人墙横挡在二人面前。
小男孩气呼呼地扬起小脸，直视挡在他面前高大的人，但对上他的脸时，他水汪汪的眼睛睁大了些，似乎忘记生气了，也一点不惧怕他，就这样直愣愣地盯着他。
挡在两个小家伙面前的人自然是那个黑衣锦袍公子，他负手而立，蹙眉，亦直直地盯着小男孩。
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视，许久都没说一句话，小果害怕地往小男孩的身边挪了挪。
“你，叫川川？”终于，黑衣锦袍公子开口。
“我，其实叫夜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