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盗(1 / 2)
唐月柔一行很快与云深汇合。
两位“富商”一见面就称兄道弟,感情深厚;唐月柔便“伯父、伯父”叫得亲热,仆人们也忙叫“大老爷”。
云深被叫得全身鸡皮疙瘩起个不停,心中暗求众人不要再开口。
不料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自己那“兄弟”的仆人们,嘴巴没一刻消停,逮着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要问个半天,像是不把他肉麻死就不罢休一般。
哎,为了爱子的前程,该配合这群人的戏,跪着也要演完啊!
他一手抚胸,望天泪目。
有云深的人带路,队伍西行快了许多,而两队人马都与财宝、货物分开行动,所以大家一路毫无障碍,只是心中多少有些担忧货物。
天气忽冷忽暖,唐月柔等人不时病倒,此起彼伏,几轮下来大家都瘦了许多。
阿莲和娇娇牙齿破得不行,进食困难,瘦得尤其厉害,鹅蛋脸变得尖锥一般,两人偏偏喜欢极了,天天相互看着,痴痴地抿嘴笑。可惜不能低头,否则下巴戳到胸口,痛得厉害。
最让符鹤焦心的是,公主殿下坚持要捏骨,两人以父女身份不知吵了多少次。他曾设法赶走庄中月,那主仆三人却像影子一般,很快就幽幽跟了上来。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符鹤忍不住骂庄中月。
卫士缩头缩脑道:“老爷,您、您您说小姐是……是是、是屎?”说完,想起公主殿下举世无双的美貌,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你听错了!”符鹤一脸正经说道。
“老爷,小姐又去找庄瞎子了。”这晚在客栈歇下时,鲍管家在门外讪讪说道。
“庄瞎子,嗯,谁知道是不是装瞎子。”符鹤无奈地搓搓脸,带上管家又气势汹汹地准备去闹事。
还没进庄中月屋子,就听那瞎子煞有介事说道:“云姑娘,你已经开始捏骨,不能中断,否则会面容尽毁。”
“知……道了……”唐月柔气若游丝。
符鹤脚步一顿,不敢去造次,生怕真的毁了公主容貌,但想起阿莲和娇娇所受的剧痛,而公主竟然没有咬木块,可见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罢了,既然她有她的打算,自己不能胡乱去插手。自己的本职是保护公主,那就在这里好好守着就是了。
他挥手让管家退下,在门外看着屋中人。
“云姑娘急于改变容貌,我下手会比较重,云姑娘受不了的话说一声就好,我会停下让你休息会儿。”
唐月柔硬是一声不吭。
而秀华侍立一边,像是感应到主人的痛苦一般,脸上五官一抽一抽,扭曲得厉害,没片刻停歇。怕疼怕到这个程度,真有些可怜。
庄中月停下了手中动作。
他还没从手下这张脸的美貌中回过神来,心跳得极快。
是要有多好的运气,多少代人的沉淀,才能有那样的容貌?
那张脸在他黑暗的世界里缓缓浮现,嘴角有温柔的笑,双眼深深地看他,带着日月星辰的光芒。
唐月柔低声问:“多谢庄公子……你的手……一定也很痛吧……”
“捏木头捏习惯了。”庄中月便柔声应答。
“捏木头?”唐月柔不解。
严武嘿嘿一笑,没心没肺说道:“我家公子是个雕刻好手,有很多大官请他去雕什么马啊狮子啊,有时候催得急了,我家公子就扔了刀,直接用手捏,那些大官人傻钱多,看不出来破绽!”
“原来是……这样……”唐月柔失笑,又道,“不知道庄公子、此去云中城求医……有没有打听到有用的药材、可靠的名医……我受了庄公子、这么大的恩惠,一定会帮、庄公子寻找……”
庄中月揉揉十指,脸色黯然:“并没有打听到可靠的名医,不过是去凑凑运气,中原的大夫治不好,也许胡人大夫正巧能给我看好了。”
唐月柔只能安慰几句。
庄中月正要继续,金奴越过符鹤,匆匆忙忙冲进屋中:“小姐,不好了!咱们的货物、被、被沙盗抢了!”
唐月柔“哧”地笑开,道:“父亲为了阻止我捏骨……真是绞尽脑汁啊……金奴,你去告诉父亲……我已经在捏骨了,不能中断,否则脸会坏的。”
金奴面露难色,还想再说,看见明华对他瞪着眼睛摇摇头,只得闭嘴,急得百爪挠心。
符鹤浓眉一皱,冲进去把猴子似的金奴拎出来,下了楼,问了个仔细,一时间怅然叹道:“真的被抢走了?那可是我的棺材本和小姐的嫁妆钱啊!”
金奴急得在符鹤耳边嘀咕:“符大人,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演戏!我说的是正经的!我们该怎么办?!”
符鹤用目光剜他一眼,说道:“怎么办?货丢了,生意做不成了,当然是打道回府!”
“呼!那真是太好了……小姐一回去,我们这些小的就不用成天提心吊胆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符鹤低声骂了一句。他知道,比起这里,帝都明阙城对公主来说是更危险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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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祁与西疆诸国交界处,镇西大营,大将军亲兵帐篷里。
“阿师那,你整天捣鼓这些胭脂水粉干什么?你真想变成女人?”菩提摩害怕地看着同袍的背影,仿佛那些女人用的东西会吃了他。
阿师那转过脸来,胡子拉碴的脸被涂得花花绿绿,滑稽至极,手上还抓着面铜镜。他正色道:“你看阿达西那样子,打仗时疯了一样地杀人,休息时疯了一样地操练,不管天上是太阳还是月亮,他都不肯睡觉。那样下去不行啊!”
菩提摩看见他的脸,更加惊恐:“所以你想扮成他的爱人,去化解他的痛苦?”
“我们三个是最好的阿达西,阿达西遇到了困难,我们不管做什么,都要帮助他!”
“那你去帮助他之前,最好看看自己扮成女人是什么样子,否则,阿达西会被你吓得一辈子都不敢看女人的!”菩提摩无奈地摇摇头。
他坚信阿师那想要扮成女人,不只是为了帮助阿达西,而是他自己喜欢那样!
要不然,他为什么不让可爱的姑娘阿依木去宽慰阿达西,而是去阿依木那里骗了那些水粉来,把他自己涂成那样?
真没想到同甘共苦这么多年的阿师那,把他奇怪的爱好隐藏得那么深!
现在完完全全暴露了出来,着实很吓人啊……
菩提摩打了个冷战。
号角声响起,帐子被掀开,军人一手提槊,洪声道:“阿师那、菩提摩,校场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