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蝶(1 / 2)
一行人往西赶去,经过几座城池,每次检查过所,都毫无破绽。唐月柔在心中感激符鹤安排周到。
守城兵士见到车中的唐月柔,总会看得怔住——那样光华四射的容貌,王公贵女都做得,可惜出生在了商人家……
有时候士兵不免向几人多问几句,把明华、秀华两人吓得不轻。
“公主,我们还是回宫去吧……连守城士兵都能那样看你,我怕以后遇上强盗,他们会对公主下手啊……”秀华带着哭腔说道。
唐月柔深深望进秀华眼中。
行程才开始两天,已经让她感到不适,马车颠簸、饮食粗糙、起居不便,这些总令她在睡梦中想起镇国公府的日子。
上一世,在国公府过得清贫,魏家对她不闻不问,她的心一日日枯槁下去。
现在虽然也艰苦,但一路西去都带着拯救大祁的心愿,越往前,心中便越是燃起希冀。
和国破家亡、将士浴血比起来,此时经历的实在不算什么。
秀华立即知错,低头道:“小姐,我错了……”
唐月柔嫣然笑道:“你们不要害怕。来往于中原和西疆各国的商人那么多,他们中遇险的少之又少,而我们有比他们更多的护卫……总之,每一趟赚到的钱财,大家都有份,以后你们都能腰缠万贯、风风光光出嫁呢。”
秀华嘻嘻笑道:“小姐要是能赚钱,我们抱紧小姐都来不及,嫁人做什么?要是遇人不淑,万一生孩子生死了,钱财都让臭男人卷了去,另娶新欢,我死了也闭不上眼睛的!”
明华嗔道:“就你想得远,还生孩子呢,不害臊!”
“所以我说不嫁人呀!是你不害臊想生孩子吧!嘻嘻!”
唐月柔坐得累了,想骑会儿玉离春活动筋骨。
不料刚下了车,一阵暴雨下来,明华、秀华慌忙将她扶进车中。
为了不被过往路人怀疑,符鹤也登上了为他准备的马车。
其他人无处躲雨,派人去杂物车中取伞,发现所有伞都丢了!
唐月柔在车中说道:“父亲,我们在这里也是淋雨,不如加紧赶路,或许还能进城找家驿站歇息!”
符鹤立即让众人起程,在泥泞中匆忙赶路。
队伍忽然停了下来,金奴来报,前面有车子陷入泥坑中,将狭窄的小道堵住了,而两边都是密林,车队无法绕过去。
明华为唐月柔掀起车帘。
帷幕般的大雨中,路边树下立着把巨大的红色纸伞,能容纳十余人。而伞下只盘腿坐着一个年轻男子,清秀俊雅,手中拿把精致小刀,旁若无人地在刻一截木块。腰上佩一把剑,在大祁,武人用刀,文人才佩剑,以显风雅。
他的面前果然有一辆车陷入了泥坑中,两名仆人撑着伞慌张地来往于车和人之间,应当是束手无策了。
唐月柔对金奴道:“你去对那位公子说,我们帮他把车抬出来,请他把伞暂借我们用一用,等到分别时再还他。”
金奴前去交涉,那男子看也不看他一眼,点点头。
仆婢们欢呼着涌到伞下,几辆车子也靠了过去。
那男子依旧没有抬头,静坐在矮椅上刻木头。
阿戌带人去抬陷入泥坑的马车,只听“咯吱”几声,马车……散架了……
阿戌挠挠头,与几人大眼瞪小眼。
“喂,你们!”马车主人的两名仆人不满,看着一地的断木头,手足无措。
“严文、严武,不得无礼。”男子发话了,声音温润,不喜不怒。
符鹤想要赔些金银了事,不料男子失笑道:“我们赶路用的是马车,不是金银,这一带方圆十几里都买不到马车。”
唐月柔只得说道:“父亲,要不您把马车让给这位公子,我与父亲同乘一辆马车吧。”
符鹤面色严肃,显然不愿意与陌生人同行,但雨势越来越大,若是僵在这荒郊野岭,入了夜只怕会有更多危险。权衡片刻,他只好答应下来。
严文、严武恭恭敬敬把主人扶了起来。
唐月柔等人这才发现男子是个盲人,他走路与常人无异,但两名仆人时时小声提醒他注意脚下。
“我说他怎么不看小姐一眼,原来果真是个瞎子,生得那么俊,眼睛也长得漂亮,可惜白长了……”秀华低声说道。
“秀华,不要议论别人。”唐月柔低声回应。
秀华活泼率真,经常说些无心之言,但在旁人听来,多少有些伤人。
各人都上了车,阿戌清理了散架的马车,拔起巨伞给众人撑了,大家继续上路。
哗哗的暴雨中,唐月柔与符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关于行商的事,不过是关于云中城和西疆诸国的风情民俗。
符鹤忽然取出一卷纸,左手拿着,右手拿笔写道:此人来得蹊跷。
唐月柔接过纸笔,写道:不知此人企图,不可轻易试探。
符鹤点点头,如果此人是针对他们而来,说不定暗处会有埋伏,所以己方不能轻举妄动,以免引起厮杀,伤到公主。
千赶万赶,总算在入夜前进了城,金奴去四处打探,非但不见卖马车的,连把伞都买不到。
符鹤又让金奴去与那名男子交涉,说愿意把马车赔给他们,还想买下他们的伞。
结果金奴垂头丧气来报:“那伞……是那位公子的家传宝贝,不卖。”
唐月柔与符鹤对视一眼,无语凝噎——没法弄到伞,他们只能等到雨停,可是与富商云深汇合的日子就要来临……
车队进了客栈,此处寒酸,大厅里只有四五对桌椅,但移步别处太不方便,加上店家扯着嗓子大喊“我们镇只有这一家客栈,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咯!”
唐月柔点头示意众人就在这里住店。
明华、秀华忙取出一匹丝绸,一边剪开,一边将面前的桌椅都铺了,才请唐月柔坐下。
店家和严文、严武看得目瞪口呆——
用丝绸给自家小姐垫屁股?垫完了难道扔掉?不,一定是拿去卖,真是奸商啊奸商!
所有人坐定,将大厅都坐满了,店家忙里忙外,给众人点了菜。
管家再三嘱咐锅碗瓢盆多刷几遍,额外添了片金叶子给店家。
符鹤与那名青年攀谈起来,再次提起想要买他的伞,被婉言拒绝了。
“那么,公子是要去往哪里?如果恰巧顺路,能否借公子的伞用几天?”唐月柔毫无顾忌地向陌生男人开口,也没戴幂篱,横竖此时是商人之女,抛头露面、伤了大雅又怎样。
“我家公子姓庄。”严文机警,只报了姓氏,方便唐月柔等人称呼。
“我叫庄中月。”男子却自报了姓名。
“可巧了,我家小姐的名……”秀华嘴快,差点说出不该说的话,被明华悄悄在腰上掐了一把,痛呼,“嘶——有臭虫咬我!”两人的手在桌下打成一片。
庄中月却没有为秀华未说完的话好奇,不疾不徐说道:“我们要去云中城。”手中小刀起起落落,眨眼间那截木头隐约露出了马的形状。
符鹤心中更加警惕,问道:“庄公子去云中城,莫非也是行商?”
骨节修长的手停住,小刀刻偏了,马脖子上凸出了一大块。
庄中月低声道:“去求医,治我的眼睛。”
说着,他索性放下小刀,在马脖子上捏了捏,凸起处竟然被他按了下去。
这个动作被唐月柔看在眼里,她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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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店家为众人安排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