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开导（1 / 2）

“好的, 洪叔，这些日子没怎么看到你，到其他地方做生意去了？”对称呼方面向来从善如流，对方若不是人族，跟外表看上去的年龄大概有着千差万别, 这句“叔”怎么想都不太对劲。

可既然对方都没打算表明身份, 那么当做不知道就是最起码的礼仪了。毕竟人妖两族之间的关系看似简单实则复杂，生活在人族内的纯妖并不在少数, 大多都扮作人族的模样, 就算有看出他们身份的人也都心照不宣保持沉迷。

听到这略显亲近的称呼, 洪倒是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不苟言笑的脸也松缓了不少, “虽然生意做的不大, 但好歹也算是个行脚商，经常在周边的城来回走的。”

“这倒也是, 不过要做符纸生意的话, 还是王城那边比较赚钱。丰华城太偏僻了，真正识货的人不算多。”柯白瑞伸手拿起最边上的一张符纸随口给了句建议, 考虑起自己是不是也应该买一些回去。

之前买的大多都进了小念的肚子, 早就没了。最开始还好, 族内分发的最低级的符纸或者干脆用普通的白纸为引，加上自己强大的毒属性制作出来的符咒足够给还在成长期的幼年曼鳞填肚子了。

但慢慢抽长了身体的小家伙胃口越来越大, 柯白瑞吃饭的时候都会给它一些普通人类的食物先不提, 一天要是不给它塞两张毒符咒, 整条蛇都失了力气似的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装死，圆溜溜的小眼睛都充满了怨念。

小家伙的成长之快确实令柯白瑞欣慰，但同时又有些无奈。怪不得哪怕在元素极其充裕的妖族领地内生活，纯妖的成长都异常缓慢地，他们所需求的能量简直是天文数字，像小念这样每天能吃到浓缩的元素补给的状况实在是太少了。

这么养真的没问题？到后期食量真的不会大到自己养不起吗？

想到这里，柯白瑞有些头痛。

她还在纠结着自己的教育方式是否有问题的时候，坐在摊位对面的洪再次开口道，语气恢复了往日的不屑，“王城？那地方我就敬谢不敏了。先不说陈腐的贵族，一个个有些钱的富商家都能把鼻子扬到天上去，我可消受不起。”

柯白瑞自身倒是还没去过王城，多多少少也有些耳闻。这跟在丰华城内人们都敬畏着柯家，而柯家人也以这个名号为骄傲不同，王城周边的城市对阶级地位看得极重。哪怕完整的律法摆在那里似乎也成了装饰，普通百姓也不敢轻易去招惹比自己稍有地位的人，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不成文的规矩，以至于在自己并不理亏的状况下都得低头认错。

最初听到这些还是几年前在古口无聊时熄烛当笑话讲给她的，照比现在稚嫩了不少的柯白瑞对这情况无法理解，甚至有些义愤填膺。现在想想，再愤怒有什么用，高高在上之人随口几句话就可以颠倒是非，让众人一起对某个个体唾弃轰赶，就算对方不亲自动手，那份绝望和排挤也足以杀死一个生命。

“说的也是，繁华的地方不见得就是好的，安稳的小地方反而更适合生活。”柯白瑞认同地点点头，面上不带丝毫勉强。

“哈哈，大小姐你倒是看得开。”洪突然拍着大腿开怀的笑了两声，好像柯白瑞这随口道出的话语让他相当中意似的。只是很快笑容便收敛，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过来，“不过我没想到，像大小姐这样的人也会为了家族而选择联姻？”

稍微一愣，才反应过来他在代指什么。如今柯泰恒要为她找个结婚对象并有可能直接消除能力的事儿不只是在丰华城人尽皆知，恐怕都传到了王城那边。像洪这样在街头做生意，人来人往之间听说也不是什么多稀奇的情况。

柯白瑞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她最近有意无意都在回避这个问题，具体会得出怎样的答案，本人都不是很清楚，“毕竟家里的决定，跟我愿不愿意是没关系的。”

听了这话，洪轻笑一声直摇头，“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大小姐。”

抬起头，柯白瑞看向那幽深的暗蓝色眼瞳，里面深沉的沧桑透着一股别样的睿智，“哪里不对？”

“思考的脑袋长在你自己的脖子上面，要怎么想是你的自由；用来跑路的双腿生在你自己的腰下，要往哪里走自然也是你的自由。”

“……确实没错，但人单靠自己是活不下去的，只要生命还存续，自然而然就会产生无数牵绊，再自由也不是绝对的。”

“但是你可以选择所谓的相对，不是么？为什么非要扼制所有想法，把自己放得那么不值钱？”洪摇了摇头，“我第一次见到大小姐的时候，倒是觉得你应该是个更加不羁，且不愿意让人任意骑到头顶的人才对，看来我这份敬佩算是丢错地方了。”

那份视线实在慑人，仿佛一眼就刺透了灵魂，将柯白瑞心中的纠结看得一清二楚。看似挑衅的刺激，实则在催促着她去正视那份她不闻不问的真实。

说到底，柯白瑞到底在畏惧着什么呢？

名声绝不好听，也没有谁会对她抱有绝对的期望，族内的人不是看她的笑话就是冷眼相对，母亲早已撒手离去，所谓父亲的关切不提也罢。极端一些说，柯家在柯白瑞的脑袋里已经无可救药，可为什么潜意识就无法松手？

思绪还在犹豫，但答案好像早就备好，随着微微张开的嘴唇泄露了出去。

“因为，那是生我养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