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辘轳车的转动声停了下来。
“可是,”上官荇微一皱眉,迟疑道:“瓷器易碎,做成骰子,恐怕不太好吧?”
“不,不,没什么不好的。你送给我的东西,我又怎会舍得用?”葛卿忙保证道,“我会好好收起来,一定不会让它碎掉的。”手轻轻抚上心口,“好好的,放在这里。”葛卿吞下最后一句话没有说。
“好。”上官荇再次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真的?那太好了!”葛卿高兴得像成功得到糖的小孩子。“这里有点闷,我去外面等你。”
天边的日暮已经开始西垂,将落未落的夕阳流连在晚霞间,就像依偎缱绻的恋人。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唉,多单纯的一小姑娘,你也好意思骗……”葛卿摸摸自己的脸,“塞外的风沙真是磨砺人啊,看把这脸皮厚的。”
她不知道的是,上官荇是听过这句诗的。
瓷烧好的时候,魏王派来接葛卿的车马也到了唐国。
临别时,葛卿欣喜地从上官荇手中接过那个精致小巧的白瓷骰子,有些虔诚地放入怀中。然后也取出一个瓷器递到上官荇手里,“这个送你,我自己做的。”语气里颇带了些自豪。
一旁沉默如山的十五轻轻背过身去。
“谢谢……”上官荇看着那个釉色上得还算均匀的瓷器,终于还是忍不住道:“这是什么?茶杯?好像大了些……笔筒?又似乎小了点……”
“这是……蛐蛐罐。”葛卿面上迅速闪过一丝尴尬。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特训了那么久,在赔上瓷窑场主一大堆原料和自己一大笔银钱后的成果在别人眼里竟是这个样子。
“对,就是蛐蛐罐。到时候我再送一只蛐蛐给你,声音很好听的。”女将军誓要把厚颜无耻进行到底。
“哦?”上官荇柳眉微挑,唇角轻勾,揶揄道:“蛐蛐罐我是没有见过。但若真的要养,这罐没有盖,要是它跑了怎么办?”
影卫十五恨不得自己真的只是条影子。
葛卿离开后没几天,在外巡视的唐老国君回来了。哪知第二天王宫里就传出消息:国君身体抱恙,这几日的早朝都免了。
有心思活络的大臣左右打听,才勉强从宫人口中隐约探得些消息。原来老国君回宫当晚批改公文,看到一封信。老国君读完信后,就是这个样子了。
信上内容其实只有几句话:“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阿荇,收留之恩无以为报。你,来魏国吧。——故人葛卿拜上”
* * *
“兰儿…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书房里,唐老国君捏着那张皱巴巴的信纸,手指和声音一样颤抖。他是真没有想到,自己外出刚回宫,还没见着聚少离多的女儿,就先看到了给女儿的信。
照理说葛卿行事再恣意嚣张,也不至于就这么大剌剌地把一封如此露骨的信直接交到那个可能成为她未来岳丈的男人手上。可坏就坏在上官荇因为自小不在宫中,她的信都是与其他公文一起呈报国君的。作为一位负责任的父亲,唐老国君自然好奇是谁给自己那个交际寡淡的宝贝女儿写信。自以为开明的他甚至大度地想,万一哪位世家公子看上他女儿,两人卿卿我我,鸿雁传书。那小子他如果还看得上,他也就乐得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决不会干话本子里棒打鸳鸯的恶事。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会是一对雌鸳鸯。
“你说这个葛卿,是哪个葛卿?”还没等上官兰回话,唐老国君又怀抱侥幸地补充了一句。声音因为情绪激荡而显得嘶哑,像即将坠崖的人拼命攀住崖壁上残存着的枯木断藤。
“还有哪个葛卿,”上官兰无奈道,“您不是看见那个蛟龙印鉴了吗?魏王室一脉如今只剩葛洪和葛卿堂兄妹两个,当然就是她。”
信纸掉到地上发出轻响,像垂死之人呼出的最后一口气。
唐老国君无力地瘫软在座椅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半晌,他突然暴跳起来,毫无君王仪态地抓起一个砚台向上官兰掷去,喝道:“你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我才离开几天,你…你居然就这样把自己亲妹妹送给了那个女魔头!”
上官兰侧身躲开那个裹挟着他父王雷霆之怒的凶器。“是荇荇她自己把人家领回来的,怎么能怪我?再说…”他伸手在自己脖颈处比了比,“葛卿您应该也见过,就那么大点小姑娘,比我还矮一个头呢,哪有那么可怕。不过是些坊间夸张的传闻罢了。”
“那她喜欢女子,也是谣言?”唐老国君的气显然没消。
“那倒不是,而且她好像对我们家荇荇很上心。”
“啪”玉镇纸上碎裂的纹路都比不上此刻唐老国君脸上的狰狞。“你既然知道她动了那种心思,怎么还让荇儿跟她接触?她们之间要真传出点什么,以后你妹妹还怎么嫁人?”
“即便葛卿有那样的名声,她也有相熟的贵族女伴,王妹与她有交往也没什么。”上官兰看了眼地上已经碎了一个角的白玉镇纸,语气里也少了些戏谑。“且我看葛卿行事虽然乖张,但并非用强之人。更何况,”上官兰顿了顿,面色也沉肃下来,“葛卿的事我已经事先报知过,可王妹她仍选择独自接待她。”
“你是说……”
“没错,这是荇荇自己的意思。”上官兰在自己父王吃惊的有些发直的眼神中点点头,坦然道:“虽然王妹对葛卿的感情现在还不清楚。但这件事总要问问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