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百鬼夜行（上）（1 / 2）
003
“呜呜呜……呜呜呜……”
即使是夏夜，高空中的风依旧凛冽。
此时，尹澈正端坐在龙背上，好整以暇地盯着死死扒拉着自己左边臂膀的西柚。
许是萨麦飞行速度过快，许是西柚心里害怕。总之，看着西柚那泪痕交错的面颊，尹澈突然觉出了一丝相当恶趣味的愉悦。
啊，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像是被肆虐的狠了一直在一抽一抽地哭呢。可是他越是哭，越是让人想变本加厉地欺负啊。
想到这儿，尹澈微笑着开始大力晃动自己的左胳膊。
西柚吓得尖叫：“死神大人！……呜呜……死神哥哥……求你别晃了……我，我好怕，我要掉下去了！”
西柚更紧地抱住尹澈的胳膊，小身子抖似筛糠。他鼓足勇气半眯眼往下看去，只见地面灯火辉煌，到处是鳞次栉比的建筑物。
西柚恍惚，这就是自己长大的地方吗？从天空中看，这个城市竟然是这样的吗？
“你害怕还敢往下看？”尹澈将脸凑近西柚，怪声怪气地道，“我看你享受得很嘛。”
西柚收回往下看的目光，咧开刚掉了门牙的嘴讨好道：“死神大人，你让我也爬到龙背上坐着好不好？被吊在半空中真的很难受。”
西柚说的可怜兮兮，期间还抽了抽冻得通红的小鼻子，一副求安慰模样。
尹澈撇嘴：“想坐着简单。你只要说不再跟着我了，我马上把你送回地面。”
经过一番思索，尹澈觉得草率地养着小团子似乎不妥。然而神明对人类一般是一言九鼎，已经答应收养小团子却马上就反悔也太掉面子了。
因此，尹澈很有几分想让小团子自己知难而退的意思。
正如此时，尹澈自己好端端坐在火龙身上，却将自己的左胳膊探在半空——西柚小小的身子就整个蜷在尹澈的胳膊上。若是西柚没抓紧这条胳膊，估计早就摔得粉身碎骨了。
西柚的眼睛里刻满倔强，冻得青紫的手指以更大的力道扣住尹澈的臂膀，他道：“不！死神大人答应了带着我走的！死神不能说话不算数！”
血管里的血液似乎因为冰冷变得更加黏稠，而黏稠血色之下，是同样黏稠的不愿放手的执拗。西柚深深呼了几口气，恶狠狠地小声咕哝：“我不会让你抛弃我的。死也不让你抛弃我。”
“要是能把死神哥哥吃到肚子里去就好了……那死神哥哥就不会抛弃西柚了……我们就可以快乐的在一起了……”
吃到肚子里？！快乐的在一起？！这熊孩子是不是对快乐和在一起这两个词有什么误解？！
小小年纪的，小团子的脑子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
尹澈静默，他作为死神，自然耳力过人，小团子嘟囔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再清楚不过。
这孩子，似乎有点偏执且黏人啊……甫见面就表现出这么强的占有欲真的好吗？
然而不管怎么样，西柚是第一个自尹澈成为死神以来真心实意想和他待在一起的人。这让素来寂寞的尹澈也觉出几分暖意来。
唉，再怎样，也终究只是个孩子而已啊。领养这个年纪的孩子，大概就像领养一只小狗小猫玩似的吧？
尹澈叹口气，解下固定斗篷的别针，轻巧地使力，将半空中的西柚纳入自己的臂弯里，迅速用斗篷把小团子裹成球。
“既然你决心跟着我。那以后在我身边不管遇到什么都不准后悔。”
尹澈抱着西柚用饱含笑意的语调说着话，少年音被风吹散，飘到西柚耳朵里便带了几分缥缈的不真实。
隔着斗篷，西柚闷闷地回答：“我不会后悔。只害怕死神大人会后悔。”
尹澈坏心眼地把头压在西柚的脑袋上，感受着从小团子身上传来的热意，心里莫名熨帖：“我从不后悔。倒是你，跟我住一起之后记得好好帮我料理家务。替我洗洗衣服整整书什么的，可不能闲着。”
啊哟！？住一起之后？！这这这，是同居吗！
西柚眼都笑成了月牙，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整个人都显得傻乎乎的。
“喏。西柚一定会好好做家务！”
尹澈低低笑了，颤动的笑意自下巴传到紧贴着的西柚的头顶。他故意装出几分嫌弃：“傻样。”
金玉相击一样好听的声音仿若催眠曲。
“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小团子，困了就睡吧。”
不知在火龙背上呆了多久，当西柚揉着眼睛醒来时发现，他们正停在一块绿茵茵的草坪上。
这是一个很安静的地方。
“到家了吗？”西柚扯着尹澈的斗篷摆，满怀期待地仰着小脑袋问。
尹澈摇头：“没到。这里是冥府。”他遥遥一指，“那条河，是通往冥府的忘川河。”
今夜是向冥王哈迪斯交工作报告的日子，尹澈险些忘了。幸亏聪慧的萨麦靠谱，记得日子的它直接载了尹澈到达忘川河畔。
尹澈细细叮嘱西柚：“跟着我一起进冥府。不要乱跑。”
西柚点头。
尹澈想，小团子如果见识到冥界的光怪陆离后仍执意跟着自己，那么收养了他也无妨。但如果他胆怯了，就好好把他送回人界吧。
这日冥府当值的两位天神是双生子睡神和梦神。
两位样貌相仿的天神一坐一立于忘川河畔，身着白衣，眉目如画，卷发被打理的精致。
睡神先瞧见尹澈，笑着跟他打招呼：“死神殿下来了啊？咱可好久不见了，想我没？”
说着睡神颇为熟稔地搂住尹澈的肩膀，这时他才看到尹澈身后还有一个粉嘟嘟的小男娃。
小男娃死死拽着尹澈的斗篷摆，一双大圆眼愤怒地盯着自己……及搂着尹澈的不安分的手……
睡神念头一转，用力捏了捏尹澈的肩膀，故作惊奇道：“尹澈你行啊！娃都这么大了！说，孩儿他妈是谁？”
睡神说着说着越发入戏，甚至有些泪眼婆娑：“当初你不是说过要跟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心了？真是薄情寡义负心汉啊……我好苦的命……”
尹澈冷眼瞧着睡神这个戏精，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滚。”
尹澈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梦神：“管管你弟弟！”
梦神耸肩，整整自己的白袍子，一脸无辜：“管不住。”
管不住？
尹澈打了个响指，召出自己的镰刀意有所指地将镰刀柄在地上轻磕了两下。他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道：“管不住是吧？”那他不介意帮忙管一管。
睡神恢复成嬉皮笑脸的模样：“尹澈你别那么较真！开玩笑嘛。”
死神的镰刀啊……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那可是勾魂的利器！邪门儿着呢。
“你就是闲的。”
尹澈收回武器，瞥了眼身侧虽面色不虞但还是很乖的西柚，稍稍放下心来。
“哎，说真的，这小孩你从哪儿领来的？”
尹澈言简意赅：“捡来的。”
“……”
“……”
不得不说死神大人真是运道好啊，收个亡灵还能顺带捡个粉白的小娃。
忘川河，小舟上。
古朴的木舟沿着固定路线悠悠漂浮在忘川河上，尹澈和西柚相对而坐，谁都没有开口。
火龙萨麦被梦神领着暂时搁置在了忘川坐骑收容所。进冥府的，就尹澈和西柚两个。
最后还是西柚打破静谧。
“死神大人。你的本名叫尹澈吗？”
“嗯。”
“那两个穿白衣服的哥哥是谁？看起来很讨厌的样子。”而且其中一个居然还搂死神大人的肩膀！西柚恨不得把那家伙的手剁下来！
“是挺讨厌的。”尹澈深有同感地点头，“不过你不能招惹他们。”
“他们是睡神和梦神。若是你惹到他们，天天晚上让你失眠，即使睡着了做梦也全做噩梦。”
“……”
西柚哭唧唧表示，果然做人类什么的太不靠谱了！太弱了啊摔！
话题至此终断，两个人重新陷入相对无言的沉默。
隔了一会儿，西柚脸红红地冲着尹澈道：“死神大人，我想……想小便……”
“那你尿啊。跟我说什么。”尹澈心想，啊呀呀，人类熊孩子真是屁事多。
“在河上，怎么，怎么尿啊？”
尹澈的回答简单粗暴：“你不是男孩儿吗？站着直接尿啊。”
西柚的脸涨得越发红。以前妈妈还在世的时候，就教过他不准随地大小便，可是现在……西柚觑着那深不见底的忘川河，心里盘算，不知道尿在河里算不算随地大小便呢？
生理需求最难忍。西柚纠结了一会儿，颤巍巍站在了木舟边缘，抖着手褪下了自己的小短裤。
幸亏是夏天，衣服都薄透清凉且……好脱，西柚因着这好脱的短裤，免去了面临尿裤子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