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2 / 2）

他一口气冲到桥头，刚抬脚迈下，就听见一个声音，苍老又慵懒。

“之乐回来啦。”

不远处的古树下，端坐着一老人，黑衣白胡子，微微侧耳双目紧闭。老人姓孙，却偏喜欢别人称他一声子小先生，据说他落地即盲，却天生有一副听声辨物的本领。

“先生晒夕阳呢。”经过老人身边，赵之乐应了一声。

赵家是离桥口最近的人家，踏上石台路，入眼便是赵宅身后的高山。山上边儿还住着十几户人家，白墙黑瓦，半隐半藏在山野间，多数院落里都种着常年开花的树，于黑瓦中点缀一点樱色。

闻着独特的草植气息，还没走到家门口，赵之乐就被几个四五岁小孩围住。

“之乐哥哥！你家来客人啦！”

赵之乐挨着个蹭蹭头，心中称奇，他们镇上，少说几年没见过新面孔了，客人确实是个稀奇事儿。被簇拥着进了前院，还没迈进堂屋的屏门，他就看见了他们口中的客人。

此时那人正跪在地上给祖爷爷奉茶，他穿一身破烂道袍，身旁放着竹篓和油纸伞。

站在屏门前赵之乐一时没了反应，这行头，似乎看着有些眼熟？

赵家的祖爷爷年近百岁，却依然硬朗，一副慈眉善目的老神仙模样。红木椅上，他瞧见愣在门口的赵之乐，一喜，招了招手，捋了捋胡子。

围着赵之乐的小孩们见状，便哄得一下散去了。

门口赵之乐顿了顿才走过去，迟疑片刻后也噗通跪下，“祖爷爷我回来了。”

祖爷爷急忙伸手抬赵之乐，笑道：“给压岁钱都不见你跪，这是怎么了！”

赵之乐这多是被身旁的人给感染了，两人一同起身后，他悄悄侧过头，身旁的人这时也转过头来，正对上赵之乐探究的目光。这人装扮还是那身装扮，却已不是在古城时那副皮相。他黑发微长，面色苍白，一双桃花眼带笑。这人生了张邪气又好看的脸，唯一不符的是鼻梁上落了道暗黑色的伤口。

赵之乐听那人说道：“好久不见了，天伦。”

看见这脸赵之乐先是一愣，去他妈的新面孔！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耍了后他在心里把这孙子骂了个千疮百孔，他忍了又忍，知道自己出手也打不过这人，便青着脸坐去了一边儿，“假道士！……去你大爷的吧！”

他口中的假道士，只笑不说话。

祖爷爷倒是看惯了的样子，端着茶笑道：“我还怕你们两人许久不见会生疏不少，看来手足依旧啊。”

赵之乐猛地捂住心窝，“您别说了，我先歇着去了……”

老人收了笑佯怒地一拍桌子，“礼儿也一路劳顿，怎么就没见嚷嚷着休息！”

“我、我该去拜访姥姥……”

“清修期间，不得打扰。”

心中无奈，赵之乐偷偷瞄向对面那道士，童年悲怆的回忆也一点点浮现出来。这人原名李负礼，他自己不喜欢这个负字儿就干脆省了，九岁时被赵家收养。

要说为什么童年是悲怆的，李礼打小儿聪明能干，就这样，白白多了个比自家还招疼的孩子，从那以后，赵之乐便过上了争风吃醋的日子。其实这也罢了，比不上人家嘛，得认，但可气的是李礼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戏码演得好，全家上下似乎只赵之乐把他两面三刀的模样摸了个清楚。赵之乐这个人，打小儿秉持着无欲无求也不怎么上进的精神，履行着可以、都行、别麻烦了的悠然生活态度，按理说李礼该是惹不到他的，可他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遇见李礼就像是被点了引子的炮，打李礼进门的第一天，两人就开始了水火不容的恶劣关系。

赵之乐面相阴郁地想着这些，便听见对面李礼又开口，一派善解人意，“天伦身体一向不大好，祖爷爷您别怪他。”

“……我是赵之乐！”赵之乐面上不耐，抬眼看向座上的祖爷爷。怪不得李礼看见他竟然会笑了，原来是把自己认成了他哥。

他和赵天伦，是对差了辈儿的双胞胎。两人同岁不同辈，赵之乐字了槐，赵天伦却字了赖。

李礼深深地看他一眼，顿了顿，还是笑，“哦？那恕我眼拙。”

赵之乐顺着他的目光垂眼，小木人正露在袖口外。

他手上的小木人，是他们出生的那一天祖爷爷所雕，两指长，折了门口的桃树枝。只是兄弟一双木人却只有一个，最后引了红绳系在了赵天伦腕上。那时孙媳还打趣道爷爷偏心，只给天伦招桃花。祖爷爷笑着推说改天，只是这一改天，改到赵之乐十九岁,他仍是没个自己的招桃花的小木人。

镇上的人分不开赵家的双胞胎都是借助这木人儿，现在木人戴在了自己手上，也怪不得李礼会认错。

祖爷爷似有似无地看了李礼一眼，放了茶杯，“礼儿好久没回来了，想吃什么和你周姨说一声，再让之乐把你的房间打扫出来。”

字儿听得一个不漏，就打扫的事儿能提到自己，赵之乐气地直哼哼，刚想问祖爷爷怎么不让他去厨房报备，就跑进来一小孩。

“……之乐哥哥！之乐哥哥！桥口进来了个怪人，哭着要找你！！”

怪人？找他？今天真是奇了，接二连三的有人入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