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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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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缭绕,烟云迷蒙。香草湿漉漉低垂着头,晨光在空谷寂啼中蔓延。呼吸着草木芬芳,顺蜿蜒山径拾级而上。前不知所终,后不知所起,无知无觉踏入此境。山行至几十里,仍未及半。倒是遥遥有亭台楼阁隐匿白气之中。再近,则是红漆牌坊,层层叠叠并列无数,分隔开一条通红甬道,火焰一样燃烧至尽头。每座牌坊皆高耸骇人,站在底下仰头望去,天就被割出一刀刀血痕。

早已过了破晓时分,透过厚重的雾气,朝霞落在乌鸦停过的红柱。小妹有点累了,坐下来,在我身后不住地喘。我忍住不去看她,继续上山,让清凉的液滴扑在我脸上,分不清是雾水还是汗水。

还有挺远的呢,不能耽搁。又走了半里多,我找来根树枝,一头我牵着,另一头小妹拉着。她的脸因气喘而通红,打湿的头发黏在额头。我知道她在咬牙硬挺。

继续往前。太阳一出来,晨雾就散了许多,但空气还是潮湿得难受,我的脚早冻得没有知觉了,小妹一定也是一样。微风扫过枝桠,一阵雨似的水珠莎啦啦地掉下。这不是雨,是雪,是小冰晶,一颗漏进热腾腾的衣领,激得人浑身一颤。

“哥。”

“嗯?”我脚下不停。

等了许久,她没继续说。我只好停下步子,回头望她。脖子僵硬得好似一段木头。

云海青松的幕布上投下梓山的阴影,巍峨庄严。

“梓山耸立在云里,我们耸立在梓山里。”小妹说。

“你是想说‘子入于云,焉知子托于山’吧?”我问。

小妹摇摇头,拉着树枝走到我前面去了。

“一会儿你别急,有我呢,我们就去借一点东西而已,她一定肯给的。”小妹又在喃喃自语了。

我无声跟上,脸依旧麻木着。

转过一道弯,又挤过一条缝,走的快要绝望的时候,才瞧见那最后一段白玉石砌成的阶梯。绵延不绝的牌坊终于将我们引到梓山的大殿。七巧琉璃瓦,高塔盘龙柱,气势如虹,蔚为壮观。整座大殿如挂在山侧一般,右座悬空,只左侧与常年藤蔓草木紧紧纠缠,融为一体,显得摇摇欲坠。

我们在半米高的门槛处脱了鞋入内。殿内铺的油润发亮的乌木地板,光照通透,中央一座娘娘像,全玉雕刻,高数丈余,仰观不可视其全貌,上方通透无顶,却有金色灿阳射入,恰巧照耀在女神眉心点痣。大殿四壁镂空神龛成千上百,每个龛内都有一尊金身童子佛,或站或卧,或坐或跪,神态各异,栩栩如生。檀香袅袅,耳边似有唱经念曲,女神默默,念思皆现了原形。

小妹盘腿坐在香炉前,看着娘娘发呆。非本族信仰,不跪不拜。

“哥,你累吧。”

我蹲下来,看她裸&露着的被水泡得发白的脚。小身子还在抖。这样下去不行的,她会发烧的。恍惚中我将手掌慢慢探向她的额头,她却向后缩一下,爬起身。

“我去找泉眼。”说完,光脚啪啪踏着木地板就跑开了。我则像幽魂一样跟去。神像后边是一道半掩的雕花小门,门外是紧贴石壁的长廊。长满青苔的千年断礁压在长廊一侧,而另一侧便是落石无声的万丈深崖。和大殿一样半悬浮的精致走廊,绘着五彩的吉祥纹样,曲径通幽,柳暗花明。壁上巨石缝隙里有泉水淅沥渗下,异常繁茂的榕树冠盖廊顶。或许是昨夜的暴雨,地板上几处积水。小妹故意跳进一个大水坑,溅我一身。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因为她那么冷,怎么可能有心情玩耍?嘴唇都发紫了。

我很想笑一下回应她,但是脸像被寒风冻住了一样。

顺着长廊上上下下,围着山周转过几个弯。在我快以为我们要绕回原地的时候,终于看见了那间拉门敞开的房间。一个女孩睡在苇蒲草席铺满的地上,小脸红润,身子微微蜷缩着,呼吸沉静而均匀。身旁是一把新鲜的紫色藤花,仍沾着珍珠似的露水。

这就是了,梓山的守护者,镜瓷。

小妹缓步走进屋里,拿手捻起一小穗花。刚要捧到脸前轻嗅,动作却停滞在半空,反而脸又转向我。

我也回头,另一个女孩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一支泥制的小笛。

找到镜瓷,也就见得到端花。端花镜瓷,本就是一体两面,像那阴阳面庞的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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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绿色的茶水氤氲,小小的碳炉发着太阳般的光和热。小妹珍惜地伸出双手双脚呵护这来之不易的温暖。

“我们来借瑞儿泉水。”我说。踏碎哈气凝结成雾的清晨,热茶让双手都幸福地颤抖。

端花轻轻理着睡在身边的镜瓷脸上的几缕碎发,睫毛垂下,投影在白玉一样丰润弹性的肌肤上。

“泉眼就在这里对吗?”我转头看看小妹血色褪去后苍白发青的脸,心里有些不好受。

小妹却看上去毫不在意,仍沉浸在碳炉的温存里。

“你该问镜瓷。”清冽的童声却带着一股淡薄冷漠的气息,手指绕着薄胎茶杯沿抹圈,“我只打扫大殿。”

“那么龙舍利呢?”我继续问。

手指稍停,我知道她不肯。

“……她撑不到晚上了。”我补上一句,盯着她沉静的脸。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考虑,或者只是单纯地发呆。

潮湿的空气才被略略烘干,凝重的氛围却丝毫不减。我心急如焚地等着她的答复,一丝微风扰了冉冉炉烟。

“担心她,就把她放在这里,你下山去吧,此后再不相见就是解了。”

“若是如此,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活着?!”我忍着火气,对方眼里却仍是波澜不惊的冷漠,好像我不管怎么反应都不会使她动摇分毫。这就是女儿坊的样子,真跟传说中一样!不是人!都冷到骨子里去了!!!

“既然舍不得,又何必来这里?规矩你知道的。”端花歪头道,一手捻起茶壶盖,里面沸腾溢出的水落潮一样归位。

一旦受过了瑞儿泉的恩惠,小妹便不再只是我的小妹了。

“规矩是死的……”我说。

“人也是。”手一松,茶壶盖“啪”的一声稳稳落在壶上。

我站起身。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小妹,我们走。”

她动也不动。

“小妹!”我吼道。然后就在我眼前,那个一路上一句苦也不曾念过的小妹直挺挺地倒在我眼前。“哐!”头磕在滚烫的碳炉上,吭也不吭一声。

来不及思考,冲上去一把抱住她,碳炉被扫翻在地,红红的炭渣散落在黄绿的蒲草席明灭。

“你忘了禁忌了。”平静的陈述夹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悲悯。

“龙舍利在哪儿?!!”她身子多么冷,比我预想的还严重。紧紧裹着她,感觉就像抱着一具死尸。

“放开她。”淡定自如的命令连声调的起伏都没变。

“我问你龙舍利在哪儿?!!”伴随着嘶哑如野兽的怒吼,抽出右手掐住她的脖子。

端花沉默着,我手上不觉施力。她却看都不看我,脸上一点痛苦也没有。或许她才是真正的死尸,整座梓山都是她的坟墓!

“哥……”

耳边气若游丝的呼唤拉回我即将崩溃的理智。

“我们等到晚上吧……”小妹费力地睁开眼,“……我想见……镜瓷。”

我说好,松了右手重新抱好小妹。她轻得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端花整理好领口,转身走回沉睡的镜瓷身边,俯下身像说了些什么,然后又走出房间。临走时我问:“这里的木棉还在开吗?”她停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阳光慢慢爬进屋里,我抱着小妹坐在那温柔照耀着的地方。雾气终于散尽,天空如洗净一般透出清澈的湛蓝。我低声与她说话,希望她不要睡去。问她问题,给她讲笑话,说那些重复过无数遍的故事。我说我陪着你呢,一直都陪着你。我道歉说我不是故意不肯抱你,我撒谎说我们的爹娘已经回村子等我们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听,小妹始终闭着眼睛沉默,只有微弱的喘息表明她还活着。

“这是什么?”一束散发着甜蜜幽香的雪白花串伸过来,轻轻安放在她胸前。

“铃兰。”端花答,“木棉对她来说太硬了。”

醉人芬芳里小妹逐渐沉稳规律起来的呼吸让我暗暗松口气。

“我知道,以前是用白蔷薇,但不起作用……”我看着那低着脑袋的一串铃铛般的娇嫩小花,回忆之前尝试过的种种办法。

“蔷薇跟她不合。”说完端花就拿着小簸箕进屋了。看着她一点一点将那散落一地的炭渣拾起,又用白绢抹净。

“抱歉……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救她。”

“你知道怎么救她,”她将最后一点渣滓抖进簸箕,“只是不知道怎么救你。”

我说不出话,但也不像刚才那么恼怒了。如果那是唯一的办法,见死不救的反而是自己。

“四时之花,春桃,夏荷,秋菊,冬梅,你知道她是哪一种?”端花重新沏了一壶茶,茶香晕染融入花香,驱净了烟火气。

“她并非任何一种,她不是你们的人。”我咬着牙回应。

“花朵一旦离开枝条就活不长了。”

“折花离枝,原本也无法接回去了。”

“既然如此,她的花期在折下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

“凋花残叶,生死有时,你又何必强求。”

“顺应四时变换只是无可奈何之举,如果有办法让春景常驻,谁又不会去试试呢?”我扭头看向廊外青翠,“就像这永无冬日的梓山。”

“既然永无冬日,她又怎么会冻成这样?”

“既然折花易夭,当初又是谁折杀了她?!”手掌不觉握拳,眼前又浮现起那个滴水成冰的清晨,襁褓里的小妹猫一样地叫,路过人来人往无人稍停,只有爹娘心软,把她从津湿的棉布中抱起。他们一早就知道这孩子不是普通的弃儿,她后颈处的朱砂纹说明了她的来历。因为这个纹样,也没有哪户人家敢收留。

“不是每一朵花都应该盛开的,”端花把玩着手心的泥制小笛,“也不是每一朵花都能结果。”

“我知道。”我盯着她手里转来转去的笛子。看着那四个小孔中慢慢探出嫩黄的芽苞,纠缠着延伸扩散。手一停,三两个刚刚成型的花苞“嘭”地绽开,那是极为鲜亮可爱的鹅黄色。

“你守在这里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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