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1 / 2)
中原武林纷杂,大大小小门派之间一直明争暗斗,直到二十年前才稍微齐整了些。
少林作为天下武功出处,一直处于至高地位,然现任方丈慈惠颇为出尘,轻易不理俗世,派中弟子也大多同他一样,潜心修习。
峨眉与崆峒两派不对盘许久,盖两派祖师爷之间曾发生过一段情,但后来不知怎的反目成仇,各自创立门派,前者只收女弟子,后者只收男弟子,且一见面就是一番唇枪舌剑。
逍遥派以轻功见长,行事潇洒飘逸,平日里神出鬼没,不知不觉间发展壮大。
武当乃剑宗大派,随着近几年少林淡出武林,其更是网罗天下武学奇才,隐隐有引领江湖之势,此次围攻也是由武当掌门总领。
老大嘛,总是比手下小弟沉得住气。比如此刻我面前的张老头甩了甩拂尘,面色淡然,说的话却掷地有声,“白覆舟,我等为匡扶道义而来,你若现在悔悟,肯随我等回去,我等未必不会留你一条生路。”
瞧瞧这话,多么地冠冕堂皇!再加上这一脸正直,我若是单纯善良之人,也许就信了。
可惜我不是个好人。
我往椅背上一靠,掏了掏耳朵,“张掌门,本座敬你一声掌门,还是看在你徒弟的面子上,不过你方才这句话,让本座不是很高兴。”
我暗自掂量了一下。五大派在议事厅的约莫七八十人,前山二三百人,山脚下还有五百人。而我教众大多遍布各地经商,此次我也并未将他们召集回来,总坛加起来一二百人,单凭人数确实没什么胜算。
若非半年前的旧伤未愈,这些人在我眼里不过挥挥手的事。莫说攻进议事厅,就是登云峰他们也休想进来。而他们挑这个时机攻上山,无疑是步青山的功劳。
半年刚好,不长不短。若是早了,教中草木皆兵,守卫森严;若是晚了,我伤势痊愈,再难攻进。
唉冤孽啊冤孽。
我白覆舟上不畏天下不惧地,区区五大门派就想让我投降,简直是痴人说梦。即便我现下实力不敌,谁说我就只有投降这一条路可选?
我伸了个拦腰站起身,堂下诸人纷纷拔剑出鞘。我朝堂下一笑,“诸位可知,本座身为婆罗教第二十二代教主,随时可以为我教献身。”
所以说魔教教主是个高危职业,这不,我就要准备英勇就义了。
“这议事厅的下面,可全是火/药。”
此话一出,所有人面色一变。
我满意地走到金丝楠木椅后面,取下墙上一节火把摇了摇,在堂下高呼中道,“所以今天,要麻烦各位正道大侠,给我这个疯子陪葬了。”
议事厅的大门“轰”地合上。
我举着火把一步步走下台阶,无视朝我围过来的正道人士,径自走向张玄阳,“怎么样张掌门,本座这招请君入瓮,还是跟你徒弟学的,学的不错吧?”
张玄阳脸色有些发白,他此前派步青山来我教中卧底,确不是什么光彩之举。
边上的逍遥派弟子眼睛滴溜溜直转,看样子是在寻找新的出口,好在第一时间迅速撤离。
我好心提醒道:“这位大哥,你别看了,议事厅只有一道玄铁门,除非你有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不然是不可能出去的。哦对了,窗户本座也让人也已经提前封死了。”
他脸色有些灰败,许是觉得自己命快到头了,索性抽出腰间玉笛指着我大喊:“魔头,你耍阴招算什么本事!有种,有种我们真刀真枪地打上一场!”
“原烨!”他话音刚落就被边上长辈喝住,生怕我拿他逍遥派开刀。
我倒是很欣赏这位没什么脑子的仁兄,已经很多年没人敢和我叫板了,有点寂寞。
这时,从我进门就没出过声的秃头突然开口了。
“白施主,出家人慈悲为怀,即便你不在意我等性命,却也该顾虑你教中弟子,一旦此地坍塌,无人能幸免于难。”
他说此话时面色悲悯,像是真的在为魔教中人考虑一般。
唉他们正道人还是太天真。
都说了我们是魔教,魔教中人脑子大多都不太好,怎能以常理揣度?莫说我只是炸个议事厅,就是把整座山都炸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果然花落领着一干教众面无表情地开口,“我等唯教主马首是瞻。”
秃头表情很好看。
议事厅中已经有些混乱了。正道中人攻上山来,自然是做好了流血的准备,可战死和被炸死,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死法。前者英勇无畏,后者任人宰割。
各掌门并门中长老情绪尚还稳定,只是年轻的弟子们已经慌了起来。
谁也不想被炸个死无全尸。
我望着张玄阳,手中火把不时有火星掉落,引起阵阵惊呼。
他和我对视片刻,终于软了语气道:“白覆舟,你何至于此?这样吧,只要你束手就擒,我们可以饶了你教中其他人性命。”
我被气笑了,“张玄阳,现在尔为鱼肉,我为刀俎,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下一刻我猛地凑上前,死死盯着他,“你们个个惜命,而本座从不畏死。你们想赢我?做梦。”
他闭了闭眼,片刻后睁开,问道:“你待如何?”
我起身往回走,把火把交给花落,掸掸衣袖道:“把你的徒弟交给本座,其余一切好说。本座不但放你们离开,还可以允你三年不踏入中原。”
“教主!”我听出花落很不赞同,这与我们原先的计划大相径庭。
可我依然没有要悔改的意思,只灼灼看着张玄阳。
他厉声道:“不可能!我绝不可能把青山交给你!”
我耸肩,“那就没的谈了,咱们下辈子见吧。花落!”
花落应声就要将火把丢向引线。
“且慢!”柳婧和赵晋安竟是同时出声,后者惊慌对张玄阳道:“张掌门,在下知道青山是你最爱的弟子,我也不忍他身陷魔爪,可如今......只能牺牲他了!”
“此前青山卧薪尝胆,重伤了这魔头,若是把他交出去,他焉有命在!”
“阿弥陀佛。”
“难道你要眼看着这么多弟子死在□□之下吗?”
“不如我们和他们拼了!我等既然敢上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过是这条命罢了,又有何惧?!”
“对!”
“没错!”
“和他们拼了!”
我在一旁都要为他们鼓掌了。
我教中弟子在这阶上站了半天,只字未言,真是比这些聒噪的正道顺眼太多了。
我有些不耐,用力掷了琉璃盏,碎裂声换来片刻安静。我摆摆手,“本座没兴趣打架,花落你直接把火把丢了吧。”
“是。”
火光自空中抛出,留下一道完美的轨迹。天光失色,周遭一切仿佛都暗了下来,只有这点火光,抢占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一瞬好像很长,我却看到众人表情精彩的很。无论平日里多么端庄严肃,多么悠然隽逸,在生死一刻总是能露出下意识的反应——双目瞪大,口舌微张,面色煞白。
所有人都在往火把处去,用上了平生最快的轻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