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又是一日晴朗天。
阿雪展开双臂,迎着朝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拂面山风携香一扫初醒的昏沉,她深深吸了一口草木芬芳,顿觉神清气爽。
如今以至盛夏,四季最热,晨间的几份凉意当属珍贵。按理说,阿雪觉得自己应该好好享受这份天赐时光。然而院子里铺满一地的落叶告诉她:享受?做梦!
阿雪叹了口气,认命进屋拿扫帚清扫院中的狼藉。
山间的夏日总是让人捉摸不透,这不,前一天早上艳阳高照,到半夜时就雷雨轰鸣。也幸亏她有准备,早早给那一圃子金贵的草药做了保护措施,不然,她得悔得立刻跳下山崖,和惨死的草药生死相随了。
日头在扫帚与地面的嗦嗦声中逐渐高升,阿雪将落叶扫成一堆堆积在院落后,身上的薄衫已经被汗水印湿,粘乎乎的,一点都不舒服。好在有风,不至于热的让人烦躁。
站在风过处休息了一会儿后,她拿簸箕将残叶扫进,悉数倒在梧桐树下。
有言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她这个“落叶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树”,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况且,阿婆还说过,叶落,是要归根的。
一切收拾妥当,小院又恢复原本的干净整洁。阿雪直起身擦去额角汗水,活动了一下僵硬得酸痛的腰身。
大雨过后的清晨十分清澈明亮,光线在枝桠间的积雨中折射出七彩的斑斓,如梦似幻,不见瑕疵。
如果篱笆墙外没有煞风景的躺着个人的话,阿雪想,这样的清晨景致简直算得上人间之最。
其实早起推门出来时,她就看到那个人了,当时也只大概看出是个人型。远远的,看不到面容,只瞧到乱糟糟的黑发,以及一坨坨支离破碎,软趴趴得看不出原形的衣衫。
这会儿站得近了,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破烂衣衫下面大大小小的伤痕。那片土壤上都是显而易见的暗红血色。
阿雪妥实被惊得不小。这人看起来应该躺在这儿淋了小半夜的雨,雨水的刷洗都没能将地上的血迹冲掉,可想而知是流了多少血了。这个样子,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也早该到阎王那儿报道了。
看来,这个惬意的早晨,她是无缘了。
又叹了声气,阿雪决定先不管那具尸体。她返身回屋,将收起来的干草药捧出来,在青石台板上一一铺放整齐。所有的事物都做好,才到一个旮旯角落里翻出个超大的麻布袋子。
一大早在门口看到了个死人确实晦气,可谁叫她人好心善呢,也算是积点阴德,冲冲这么多年来的霉运了。
这般想到,阿雪又多了几分干劲。她来到那人身前,弯下身子推了推,意思意思问道:“这位大侠,你还活着吗?”
意料之中,没有任何回答。
看来是死透了。
不再浪费时间,她抖开麻袋平铺在一旁,将地上的尸体拖到麻袋上。
一番粗鲁折腾,总算将尸体包裹好。男子粘在脸上的厚厚长发均散开,掩在发丝下的容颜出乎意料的俊俏。阿雪忍不住将他脸上的头发和尘土尽数抹去,面容干净了许多,随之左侧额头上的一道剑痕也露了出来。伤疤应该是很久以前留下的,印记很淡,几乎看不出来,但阿雪却无缘由的感觉很碍眼。
她手指用力在伤疤上搓了搓,男人原本苍白的脑门一下子被搓红,倒显得伤疤愈发碍眼了。阿雪没再执着,心底却还是忍不住偷偷惋惜。
就像一块质地上乘的美玉,被人摔裂了一条缝隙,总让人觉得不完美。
倒是可惜了。
摇摇头,她将麻袋扛到肩上,打算拖到深山老林埋起来。尸体上粘合的伤口受力再次裂开,新鲜的血液沿着旧轨迹,在地上又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暗红。
“咳……”
猝不及防的,一声细微的咳嗽从地上传来,阿雪手一顿,放下麻袋,俯下身子,屏住呼吸。
“咳……救……”
确切无疑,来自于这个男人。
他还没有死?
阿雪心下一惊,将手指搭在男人颈侧,冰凉的触感下一丝脉搏仍在顽强的跳动着,当真没有死。
得到证实,方要收手,却不料横空一只大手伸来,抓住了她的手腕。阿雪挑眉,垂下眼睑,正巧落进男人幽深的双眸中。
醒了?
正要说话,男子嘶哑无力的声音响起:
“救我,不然,杀了你!”
嘴边的话霎时咽了下去。阿雪与男人对望着,不说话,也没动作。为医者理应救死扶伤,哪怕一息尚存她都会竭力救治。然而救人归救人,她却不大喜欢被人要挟。就好比现在,这男人都要死了,态度还这么强硬。想活着,好好的求个人说个话不行吗。
哂笑了一声,阿雪顺着男人的手,不退反进:“你想活着?”
这是一句疑问,也是不明所以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