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中午晋以晗躺在宿舍床上想,自己其实并不冷血的,虽然开始的时候是江远追求她的,但后来她才是爱得更深的那个,她想比爱情,江远是不可能比过她的,她爱他,很爱他,爱到失去了原则,所以分手造成的伤害和痛苦,她承受得才更多。
想这些的时候晋以晗觉得自己的眼眶一直涩涩发酸,她吸了吸鼻子,翻身对着墙侧躺下去,又拉被子蒙了头,就像一只鸵鸟把头埋进沙地一样,她想就这样吧,时间总能治愈好她的伤痛的,大不了就留点疤,这疤正好能告诫自己,再也不要这样傻。
爱上江远确实是很傻的事,其实他根本就不是晋以晗理想中的异性。应该是和家庭教育氛围有关,晋以晗从小就是那种乖乖女,成绩好、有礼貌、讲道理、不早恋,总之一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直到大三了她才交往过一个男朋友,对方也是出自书香门第,文质彬彬的,后来因为毕业了,两个人分别签了两个省份的学校,无法接受异地恋,这才和平友好地分了手。大概是这次恋爱的经历还不错,两个人相处时也比较融洽,所以后来晋以晗给自己未来男朋友的定位就是温润如玉。而江远,他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家长会那次他倒是风度翩翩极具风度绅士的,留给晋以晗的印象也还不错,可惜啊第二天就被江欲行兜了老底。
兴许是因为深入了解了江欲行的家庭情况,晋以晗自行判断出虽然他看着意气风发,但其实内心应该是个孤独的孩子,她莫名有些同情他,于是便在家长会后的第二天就抽时间找了江欲行来谈心。对于父母很少陪自己一事,江欲行表现得很无所谓,晋以晗便问他:“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啊?难道一周抽两天时间出来陪你都不行?”江欲行嘴一瘪,嫌弃地说:“他们啊,就是我爸开了个破公司,我妈也在那公司里,俩人整天就在公司里瞎忙。”晋以晗慈爱地摸着他的头安慰他:“怎么能说瞎忙?这只能明你父母是能干人,管理一个公司确实需要费很多心思的,他们这么努力也是为了给你创造更美好的明天呀,你应该学会理解。不过呢,孩子肯定更是重要,老师想办法跟他们沟通一样,好不好?”原以为江欲行会感动得泪如雨下,结果晋以晗听见他切了一声,更加不屑:“就那破公司,能干什么啊,我小叔才是真正的牛逼。”晋以晗愣了愣,想着头天见的那个人,顿时好奇心大涨,便又问:“那你小叔又是做什么的?”江欲行立马从不屑模式切换到了崇拜模式:“我小叔可是了不得的,他是江湖人,他的名头在江湖上,那是响当当的!我跟您说啊晋老师,如果以后有人敢欺负您,您就说是远哥的人,我保证,绝对没有人敢动您一根汗毛!”得,终于知道江欲行身上的“江湖气”是哪儿来的了,晋以晗嘴角抽抽,刹那间什么心也没有了,随便扯了几句话就把江欲行给打发走了。
原本印象挺好的一个人被黑化了,晋以晗颇感失望,那一天她认真思量了,她决定以后尽量不要去招惹江欲行,至少不特别照顾,就把他当作蒲公英,让他随风飘摇吧。
只是啊,世事无常,她不招惹别人,可别人却要招惹她,她不给机会,别人却能自己制造机会。对于江远这个能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的聪明人来说,把握尺度自然不在话下,他不紧不松,不快不慢地追求着晋以晗,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等晋以晗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沉沦了。
沉沦了的晋以晗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她觉得江远彻底激活了她的本性,撕开了她的伪装,让她得到了释放,让她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可以任她自由飞翔的世界,一个可以让她彻底放纵的世界。总之,晋以晗觉得江远就是拯救了她灵魂的救世主。
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一种人,若你并不恨他,便要随时准备好去爱上他。晋以晗想,江远就是这样的人,他虽不惊艳,却偏偏能让人过目不忘;他冷峻严酷,却偏偏能让人心安如水。
这一周剩下的时间里,即便晋以晗努力在调整自己的状态,但或多或少还是受到了些影响,她觉得这样子下去肯定是不行的,于是周五一大早便在闺蜜群里邀约死党晚上吃饭嗨皮。
下午下班,送走了最后一名学生,晋以晗收拾包包高高兴兴地准备去赴约,谁知道刚下楼就看见了这一周都阴魂不散,看到她就一脸幽怨的江欲行,她左右看了看,想找个地方躲一下,江欲行却飞快地跑到了她的面前,阴霾尽扫,喜滋滋地跟她打招呼:“晋老师,真巧啊,您这是下班了?”晋以晗无处可躲,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答道:“是啊,你怎么还没走?”江欲行嘻嘻笑:“我今天值日,刚做完清洁卫生,嘿嘿,一起走吧。”他边说着,边耍宝似地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晋以晗被他滑稽的样子逗乐了,也不客气,顺着他的手势就往前走了。
两个人并肩走出校门,这时候外面接孩子的车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零星星几辆,江欲行站在门口两边瞧了瞧,突然咦了一声,晋以晗看他一惊一乍的,皱着眉头问:“怎么了?”江欲行嘴巴一咧,伸手指向不远处,兴奋地说:“那是我小叔的车,今天竟然是我小叔来接我的。”晋以晗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上当受骗”四个大字,她咬牙切齿地低吼了一声:“江!欲!行!”被点名的人表现得极其无辜,他伸手拉住了晋以晗的手臂,说道:“晋老师,一起走呗,您去哪里?让我小叔送您。”晋以晗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魔爪,谁想他却变本加厉,一边拖着晋以晗往前走,一边大声叫道:“小叔,晋老师和我们一起,您顺路送她一程吧。”江远就是这时候下车的,当然,江欲行的话他都听到了。他扶在车门上,看着被江欲行往面前拖的晋以晗,目光如炬,颇具深意,却没有说话,直到两个人拉扯着来到车旁,他才低声对晋以晗说了句:“好久不见。”
晋以晗在江欲行面前说起江远时,总是一付没心没肺的态度,就好像她根本不在乎,可是当他真正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瞬间感觉气场被掏空,半天才挤出了一句:“你还好吗?”好不好?这话真难回答,江远轻笑,答了声:“嗯。”然后就先行坐回了车里。
江欲行倒是真的没心没肺一般,拉开后座门,推着晋以晗进去:“走吧晋老师,我们送您。”晋以晗做着无谓的僵持:“真的不用,我自己……”“上车。”她话还没说完,江远已经用两个字先发制人了,晋以晗愣了愣,终于半推半就上了车。
一路无语。对于江远,真的是一路无语。晋以晗的目的地还是江欲行问出来的,江远专心驾驶,连余光也没有给过一个,晋以晗心里自嘲,想他应该是真的过得还好,他应该是真的放下了,那些情爱往事,都不过是自己的庸人自扰。
晋以晗的目的地不远,十几分钟车程而已,江远停好车,晋以晗道了谢推门下去,原本她是没想到能收到回应的,谁知身后竟有江远低沉的声线说出的两个字,她回头,见江远看着她,车里似乎还有他说话的回声,她与他对视片刻,牵强一笑,留下了句“你也是”,便落荒而逃,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战败之人,丢兵弃甲,狼狈不堪。
江远说的那两个字其实很简单,他说:“保重。”可偏偏就是这两个简单的字,像是被风卷起的细沙一样,迷了晋以晗的双眼。
没有了晋以晗的车里,江远的气压越发得低,任由江欲行怎么耍宝逗乐他都巍然不动,硬生生将回家之路演绎成了视死如归的征途,难得江欲行这个烦恼绝缘体能有幸体会到什么叫如坐针毡,什么叫度日如年。于是当车子开到了他家门口,江远还没熄火,江欲行已经跳了下去,一阵小旋风就刮了进去。
江东正侯在家里的,他跟他儿子一样脑子里总是少一根弦,见到儿子进来,他乐呵呵就出去了,站家门口朝刚下车的江远喊:“远儿啊,哥哥可算见着你了,快进来,你嫂子做了一桌子菜,都是你喜欢吃的。”江远本来还准备进去的,一见他,又刹住了脚:“你们俩不是出差了吗?”江冬一怔,少顷继续呵呵笑:“是啊是啊,这不,刚回来。”江远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声音没了温度:“你听清楚,我跟她分手不是因为误会,只是因为不合适,不合适懂吗?性格不合,三观不合,这不是见两面就可以合的,所以,别再白费心思了,今天这种事......下不为例。”他说完,重新回到了车上,打火挂档踩油门一气呵成,等崔美凤出来戳愣在门口的自家傻老公,问“小远呢?不是说马上进来吗?”时,他已经绝尘而去了。
这一晚,对于分手后好容易才见上了面的两个人来说都不是愉快的。江远回家后直接一瓶酒把自己灌得半梦半醒,然后便蒙头大睡了;晋以晗在她原本满怀期待的闺蜜聚会上一直强颜欢笑,最后还提前离席了。这次见面没有促成两个人“破镜重圆”,甚至没有促成两个人“做不成情人做朋友”。他们与江东的美好愿望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好在大家都是理智的人,无论如何,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周末两天的时间,虽然不足以治愈伤口,但聊胜于无,好歹能让大家在重新回到工作岗位时,能够以正常的状态去面对。江远似乎要将他超级变态的作风发扬到底,恨不得把大好祖国河山飞个遍,相比之下晋以晗反倒轻松了一些,因为江欲行被江远刺激大发了,主动从晋以晗的视线里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