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2 / 2）

还未靠近亭子，里头便当先转出一位身着土褐色棉袍、身材圆滚滚、年约二十上下的男子，对着孟燕行一拱手，扬声道：“小的常八，陪我们家爷在此赏景。公子顶风冒雪到此，若不嫌弃，还请入内一叙。”

既然人家主动搭桥过来，孟燕行自然乐意。

几步到亭子，甫一进去，兜头的热气扑面而来，孟燕行一路走来所挟裹的寒气，就跟遇热即化的寒冰，瞬间消融。

亭子内光线有些昏暗，孟燕行抬眼打量，只见正当中坐着一人，年约二十上下，面如冠玉、眉眼精致。大冷的天，竟只着一身玄色绣金丝锦缎长袍，于昏暗的光线中，目光直直射向他。

孟燕行微微一怔，细细打量。只见面前人眉如远山、凤眼微勾，鼻梁直挺、薄唇淡粉。端的是矜贵雍容、气质冷然。

鬼使神差般，孟燕行脑子里忽的闪过昨个闲来无事翻阅的那篇屈大夫《山鬼》中的一句：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

山野郊外相逢，有美人兮，疑是山中仙。

只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那人望向他的目光极复杂，似乎正极力压抑着什么。

孟燕行回神，压下心底泛起的一丝波澜，面上露出笑意，拱手道：“不知兄台早已至此，多有打搅。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不碍事。”

略微沙哑的嗓音响起，旋即，那人微咳一声，再开口，嗓音复又清亮起来：“这处亭子本便是供往来行人歇脚而设，陆某为贪看这几树红梅，私自占据已是不该，兄台这般客气，陆某受之有愧。”

说着，缓缓站起身，一指自己身边的石凳，道：“兄台，请。”

孟燕行瞟一眼同样铺了靛蓝色绣金线宝相花锦缎的石凳，爽朗一笑，大大方方坐下。

“相逢即是缘，在下孟让，字燕行，兄台唤我燕行即可，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陆衡执壶的手微微一顿，道：“的确，能在这样的大雪天偶遇，谁说不是缘分。不瞒燕行，我这人不喜客套，与人相交，最喜自在。”

说到这，陆衡斟满一杯酒，施施然递到孟燕行跟前，双眼一眨不眨望过来，一字一句，慢慢道：“在下，陆衡，表字云鹤。”

一瞬间，孟燕行只觉陆衡的面色说不出的古怪。似大喜又似大悲，一双狭长的凤眸眼底，似藏有千言万语却一字都不能说。

被这么个眉眼精致的男人这般注视，一时间，孟燕行竟莫名觉得面皮有些发热，闪过神后，急忙别开眼睛，伸手接酒，放置鼻端细细一嗅，登时眼睛一亮，不由赞道：“好酒！”

陆衡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五十年的绍兴花雕。”

孟燕行眼睛又是一亮，连连惊喜道：“好酒好酒！”言罢，急忙叫孟话：“快，把咱们带的小菜弄热了摆上来，这般好酒，配上好菜，才不算糟蹋。”

候在一旁的孟话，立马高声应下，动作麻利的打开食盒，朝外零零总总端出七八个碗碟，又朝常八借来炉子，一个人跑外头热小菜去。

孟燕行打量石桌子上早已摆放好的几碟小菜，指着其中一碟老醋花生米道：“这可是下酒的好菜。”

陆衡望望桌上其余的香辣墨鱼丝、金钱肚丝、糟卤凤爪、五香卤牛肉，忍不住问：“这些，燕行不爱吗？”

话音刚落，孟话端着刚煎好的豆腐进入亭子，一时香煎豆腐的香气飘散的到处都是。

“爷，豆腐煎得快，先吃这个，其余的再稍等片刻。”

孟燕行摆摆手，道：“嗯，差不多就行，再热几个过来，剩下的你和这两位一起吃吧。”

常九和常八听到这话愣在原地，不约而同看向陆衡。陆衡抬抬下巴，示意准了。

常八常九对视一眼，沉默的走到外头，一起帮孟话热小菜。总觉得他们两个杵在里头，莫名碍眼呢。

这头孟燕行接过豆腐摆到陆衡跟前，关切道：“这大冷的天在外头吃酒，还是配些热乎的小菜对脾胃好些。”

陆衡怔怔望着孟燕行，愣了好一会，才飞快的眨了下眼眸，垂首低声道：“嗯。”

“来，请。”

孟燕行左手端起酒盏，右手平举覆在左手背上，冲陆衡微微颔首。

“请。”

陆衡依言举杯，目送孟燕行一口干掉满盏的酒，眼底漾起笑意，随即也跟着一口喝完。

“听燕行口音，似不是京城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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