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1 / 2)
京城外靠近官道处有一个亭子,因离城门只有二里路,向来是往来行人歇脚告别之地,久而久之,这个没名字的亭子,有了二里亭的称号。寒冬腊月,细雪纷飞,本空旷的二里亭四周被细心的围上厚厚的毡毯,亭内炉火烧的极旺,红泥小炉咕噜噜冒开花。常九动作麻利的开始洗盏泡茶,少倾功夫,一股清淡的茶香便迅速弥漫在小小的亭内。
小心的把七分满的茶盏放到亭子中央如今已被铺上靛蓝色绣金线宝相花锦缎的石桌子上,常九对背对着他站着的陆衡,轻声道:“爷,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好半晌,陆衡未发一语。
常九望向亭内另一头的常八,常八微微摇头,示意他不用再说。
“酒备好了吗?”
蓦的,响起陆衡略微低沉的嗓音。常九不敢抬头,只快速答道:“备好了,按爷的吩咐,是五十年的绍兴花雕。”
陆衡轻笑一声,转过头来。向来冷然的俊美面容上,一丝笑意一闪而过。
“把酒温上,叫你预备的吃食拿出来摆上。常八,什么时辰?”
常八晓得自家爷话里未尽的意思,急忙答道:“回爷,申时一刻。小的仔细算着呢,再有不足一刻,马车就到。”
陆衡点点头,转过身,视线穿过漫天飞雪,落到下方的官道上。
此时细雪渐大,又夹杂着冷风,寒冬腊月,官道上一人也无,洁白如雪的路面,朝远处笔直延展。路尽头,在陆衡视线内,少倾,前后缓缓驶来两辆马车,打头的马车略微宽大,窗子车门围着厚厚的帘子,密不透风。后头一个没车厢,只一赶车车夫和后头垒的高高的箱笼。上头虽盖了油毡布,只不过冬日风大,时不时便露出里馅来。
陆衡眼眸微微睁大,嘴唇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
马车内,孟燕行半眯着眼,正养着神,突的只觉马车一晃,若不是他急忙伸手撑住,险些一头栽倒,可即便这样,额头照旧哐当一下撞到马车厢壁上。
“嘶”
孟燕行咧嘴揉额头,暗道疼死了个娘的,正想发问,就听外头赶车的崔进慌张道:“爷,您没磕着吧?”
“只差那么一点,爷就破了相。说吧,怎么了?”
孟燕行语气不善,眼瞅着能进城喝上小酒,吃顿好菜,睡上暖和被窝,这会子马车毫无征兆的停下,定然不是好事。
果然,崔进沮丧道:“爷,车轴坏了,许是这几日赶路赶得急,磨损过大,加之风大雪大,被冻坏的也有可能。”
“晦气!趁着天色还早抓紧修理,这离城头可还有近二里地的路程呢。”
崔进连声应下,自去忙碌。
孟燕行坐在马车内,虽里头设有暖炉,可到底是在风雪中,暖炉那么点子热乎气,也只将将够他不冻僵罢了。
一刻钟过去,崔进忙得额角冒汗,仍旧没有修好马车。
孟燕行等得不耐烦,一掀帘子,从马车上跳下来。
一袭鸦青色滚毛边带帽大氅,衬得孟燕行修长挺拔,英姿飒爽。
京畿重地,便是郊外也是视野开阔,道路平整。孟燕行环顾四周,只见到处白茫茫一片,寒风裹着雪片子,直往人脸上拍。
视线一转,前头不远处隆起的小土坡上,几树红梅在皑皑白雪中傲然绽放,杂乱的枯枝中,隐约露出翘起一檐的亭子角。
“爷,前头有个亭子,不然咱过去歇歇脚?我给爷烫壶小酒,烤几个饼垫垫肚子?”
小厮孟话跟着瞧见远处的亭子角,立时便兴冲冲建议。
瞧崔进的样儿,只怕马车还有的修。孟燕行这一日赶路急,晌午只随意垫吧些面疙瘩汤,这会子的确有些饿。加之一直坐在马车内,腿脚伸展不开,一路都是肿胀酸麻。此时往雪地上这么一站,到是颇为缓解。
“成,那就前头去歇歇。”
孟燕行带着孟话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山坡来,沿途遇见十几棵红梅树,错落有致,像是有人故意栽种般。
孟话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抱着火炉,仗着身强体壮力气大,当先走在前头。只不过在即将登上山坡时,孟话却忽的停住脚步,口里呼哧呼哧冒着白气。
“爷,亭子里似乎有人?”
孟燕行站住脚,缓缓呼出一口气,抬眼望去。之前离得远看不真切,现如今走进来瞧,这才发现亭子四周罩着厚厚的毡毯,里头似乎燃了炉子,一小股一小股的白气从亭子中升腾。
果然有人。
“无妨,先去瞧瞧。”
孟燕行性子爽朗,不拘小节,极爱结交朋友。若双方投了脾性,在这样的雪天偶遇,把酒畅谈,对他来说,不啻于乐事一桩。
孟话闻言点点头,转身继续朝前走。对他而言,孟燕行无论说什么,那都是对的,他只照做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