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慈(1 / 2)
不出几日,信王谋杀当朝四品御史刘田一事便彻底尘埃落定,嘉元帝在御书房摔了颇喜爱的镇纸后,很快下了旨意。
夺萧晗亲王爵,贬为郡王,封号由信改为安,限一月内离开京城前往封地永州,无诏不得入京。
一纸诏书,等于彻底断了萧晗的夺嫡路。
孟燕行听闻这个结果,也只唏嘘几声。
皇家夺嫡,历来是刀光剑影、招招见血,稍有不慎,便要万劫不复。
诚王萧琛倚在太白楼二楼的栏杆处,侧首望着楼下朝城外蜿蜒而出的车队,端起酒盏呷一口,扯开嘴角露出些微笑意。
一旁陪坐的幕僚瞧打头的车队已然停在城门处,便收回目光,冲萧琛拱手道:“恭喜王爷,不费吹灰之力,就去了信王这么个大敌。”
萧琛转了转酒盏,目光尽头那,面目熟悉的信王府管事正点头哈腰的与守城卫军交涉,足有一炷香的功夫,那守军才叫前去检查车辆的士卒退下,挥手叫他们通过。
“萧晗早已不足为虑,如今叫本王担心的,到是另有其人。”
幕僚眼珠子一转,伸出四个手指,道:“王爷指的可是这个?”
萧琛放下酒盏,冷哼道:“真不知他是走了什么好运道,老大不小的,居然还能通了慧根?!”
幕僚嘴巴动了动,觑一眼萧琛,没吭声。
“行了,回吧。”
老二这功夫就跟个丧家之犬似的,看久了也是乏味。萧琛一面走,一面琢磨。
接待云南土司一事他殚精竭虑,事事妥帖,总算得父皇一句夸赞,又恰逢父皇心情好,除去例行的宫内赏赐外,居然顺手把平日常戴身上的一枚羊脂玉佩赏了他。物件虽小,可意义却绝不一般。
皇帝身上常戴的,自然是心头爱,能舍得赏给儿子,在旁人眼中,这个儿子的分量,可要好好掂量掂量的。
想到那几个平日对他们这些皇嗣都不冷不热的父皇贴身大伴,一改平日冷淡,笑意盈盈小意奉承他的模样,萧琛便极为不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哼,总有一日,他定要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瞧瞧谁才是真龙!
***
陆衡这段日子在槐花胡同住下的时候越来越长,孟燕行存了小心思,自然很乐意时时见着他。
说道今个信王出京,孟燕行便道:“若无他指使人火烧定远侯府玻璃坊子之事,怕是天家还不会撵他出京。”
陆衡跟着点头附和,道:“信王此人颇为自负,却又少了几分聪慧伶俐,定远侯既能把事捅到御前,便存了不愿轻易干休的意思,为安抚定远侯,皇上怎样都要做出表示,又加上他被告谋害四品朝廷命官,证据确凿之下,皇上便是想包庇,都拉不下脸面来,他被贬谪出京着实不冤枉。不过皇上看似对他不留情面,实际也存了保他性命之念。”
孟燕行冷笑道:“可不是,脑子不够用,被人扣了那么大个黑锅都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当爹的再不把他远远弄走,只怕下回命都要丢了。”
提起信王,孟燕行丝毫没有敬意。,刘御史之死的确不关萧晗什么事,可火烧玻璃坊却真真切切是信王萧晗指使。就为一份玻璃配方,便要葬送几十人的身家性命,如此视人命如草芥,别说敬意,若有可能,孟燕行都想叫他亲身领会性命被人不当一回事的感觉。
“今早探子回报,刘田妻子扶灵南下,不料遇到江匪,母子二人俱丧匪手不说,连带刘田灵柩也因此沉在江底,再打捞不到。还有,那个主动与你报信的丫鬟香蝶,十日前不慎染了风寒,病势汹汹,未等大夫到,便一命呜呼。”
陆衡语气平淡,孟燕行却只觉一股凉气从背脊升起。
“谷鱼清如何了?”
“他虽是梁德亲自要过去的,却在刑部并不得重视,只做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比起在顺天府的张狂,不知失意多少。”
孟燕行道:“这厮活该!吃里扒外、背主求荣,最该一辈子不如意。”
“一辈子?”陆衡冷笑:“怕是他的一辈子长不了。”
孟燕行不由沉默。
背后之人心狠手辣,斩草除根,于今知情者竟一个未留,又岂会放过谷鱼清?!
“难道就任由他们掩盖证据?”
圣人金口玉言定了案,无论是顺天府也好,还是三司衙门,没人会不识趣的再究根结底,提出继续追查。
陆横眉眼冷峻:“事做多了,总会露出马脚,做的越多,暴露的越快。”
孟燕行深以为然。
*
寒食这一日,陆衡在英国公府做完祭祀便赶到槐花胡同。常九早把马车备好,正指挥随从把出游踏青要用的器具一一装到车上,见陆衡过来,忙迎上来道:“二爷,孟爷正用早膳呢。”
陆衡点点头,刚迈步进屋,便见孟燕行昂首阔步出来,见着陆衡,双眼一亮,赞道:“这身不错,真个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为应景,陆衡今日穿的乃是一身天青色绣祥云暗纹杭绸直缀,未带发冠,只简单挽着髻,插一根沉香木发簪,逆光站在门口,配着修眉俊眼,颇有些熠熠发光之感。
孟燕行摸着下巴,绕陆衡转一圈,越瞧越满意,不由念一句:“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陆衡被他瞧得面皮微微发烫,难得有些窘意。
“燕行今个也十分俊朗。”
孟燕行今个穿的衣裳乃是宝蓝色杭绸直缀,领口和袖口绣着金银双色缠枝纹,眉清目朗、神采奕奕。
孟燕行分明瞧出陆衡面上那些微窘意,却不点破,只笑着上前揽住陆衡,一面带他朝马车走,一面趁机占便宜。
陆衡又哪里不知,只他二人这段日子在陆衡的有心纵容和孟燕行自以为人不知的暗搓搓攻略下才慢慢举止稍稍亲密,陆衡恨不得再亲近些,自然装作不知,乐得配合。
一路上二人同乘一辆马车,差不多身高的两个大男人挤在狭小的车厢内,无可避免的要肩并肩、股对股。感受大腿一侧传来属于另一人的温度,陆横朝孟燕行歪歪头,面上现出些赧意,道:“临要出门才发现那辆宽敞的马车车辕出了点问题,不得已换成这辆小的,要委屈燕行辛苦一下了。”
孟燕行正暗自欣喜二人靠的这般近,哪里会介意车厢狭小?闻言立即答道:“这有什么辛苦的,左右也不是多远的路。我是胡打海摔惯了的,只怕云鹤要不适应。”
“往常宽大的车厢只我一个,说来也是寂寥,今个有燕行相陪,谈天解闷,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