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蠢（1 / 2）

林二郎先拿林大郎开刀, 甚有气势的骂道：“大哥, 男儿有泪不轻弹，屁大一点儿事却对着个婆娘哭哭啼啼，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你且站起来, 我林二一人做事一人当, 自不会连累你们。”

他这话说得颇毒, 林大郎听得是面红耳赤，偏偏这些俱是事实, 他一句也驳斥不得。

白露自诩在这商贾之家是一股清流，却不防被林二叫成了个婆娘, 大是恼火, 正要翻脸，却又被他快嘴抢了先：

“大嫂方才唧唧歪歪，无非就是嫌弃我林二行事孟浪, 搅扰了你的清净，直接道来便是, 何必说这许多坏感情的话？倘若因此气坏了爹娘, 你虽是个女人，我林二也敢照样揍得你娘也认不出你来。”

说罢，他做得一脸恶形恶状的模样，还将老拳一捏, 指骨登时“噼噼啪啪”地一阵爆响, 看着听着着实有些唬人。

白露知他是真个儿敢犯浑的, 顿时吓得叫了一声, 惊慌失措的躲到林大郎身后，看看那泼皮并未真的追来，总算稳住神，再想起自己的失态，不由大为气恼。

于是，她又不甘心地伸出头来顶道：“俗话云，长嫂如母。你平日不知礼敬尊长便罢了，如今竟还对大哥大嫂出言不逊、恶语相向，实乃不孝不悌之辈。林家当真好家教！”

林员外夫妇货郎出身，乍然暴富，最怕人嫌他们不懂礼教、没家教。白露往常只隐晦地提点一二，一家人便要忐忑半日。此时她说得如此尖锐，林员外刹那面色苍白。

林二郎却是丝毫不将那话放在心上，反而对她一呲牙，挥起拳头又吓唬得她变了脸色，才笑着讽道：“你们白家倒是好家教，嫁出去的女儿敢在婆家指手画脚，还将公婆气得个半死。也不知说将出去，谁是家教，谁是家丑？”

白露登时气得满脸通红，顺手在林大郎腰上一掐，咬牙恨道：“林金元，你是个呆的么？便由着你二弟欺负我和你儿子罢。”

林大郎被她掐得呲牙咧嘴，苦着脸道：“二弟，你知道你嫂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她本无甚恶意，你便怜惜怜惜她为人母的一片心思罢，算哥哥我求你了。”

白露嘴角微勾，颇有得色。

林员外则气得一顿足，将桌上的茶碗摔得“哗啦啦”地响，怒斥道：“大郎，你说的是什么话？你爹我还没死呢！”

父母尚且健在就要分家，这确实是犯忌讳的事。

林大郎便有些支支吾吾：“爹，儿子并非那等不孝不悌之人。可王霸天惯是个残暴狠毒的，去岁不过偶然听人骂他一句，就趁着月黑风高去灭了人满门。我们林家人口不多，能到今日光景实是不易，若是毁于一旦，我等子孙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儿子的意思并非要将二郎扫地出门，只是对外宣称分成两家，私底下还是一家人。倘若不幸有个万一，我林家也好留下个血脉，不至于叫爹你断子绝孙了，可是？”

这话说得恭敬，又处处为林员外着想，实则隐含着逼迫之意。

林员外气得手指都在抖，指着大郎喷道：“好哇，你如今翅膀硬了，主意也大了。今个儿来前是早有打算罢？”

林大郎深情地唤一声“爹”，又热泪盈眶的道出肺腑之言：“非是儿子贪生怕死、自私自利，儿子实是真心为了我们一家子啊！我心中常常想着要孝敬你和娘的，可若是我们一家子都被二弟赔进去，我与我儿又何来机会孝敬你们呢？

“如今这般，本不过是权宜之计，虽有失颜面，于我们父子兄弟之情却并无损伤。况且，有我奉养爹娘，二弟便是拼不过那王霸天，也可出门躲避，不致招来杀身之祸！”

商人本就重利，况且这番话也算入情入理。

林员外如被泼了一盆凉水，那把旺火顿时就熄了，一时怔愣地看着两个儿子，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白露见大郎得势，大为得意地去看苏缚，却见她眼观鼻鼻观心，好似尊泥菩萨似的站在那儿，一丝慌张都没有，当下不由撇着嘴腹诽：装得恁般清高，自有你熬不住自曝其短的时候。

她道自己这妯娌定是为了林家钱财而嫁的，若是知道林家二郎君即刻就要不文一名了，且不知要翻脸闹出怎样的笑话哩。

却不说苏缚这边坐山观虎、静观其变，却说林二郎听了大哥的话，当即轻蔑地笑了一声，道：“分家而已，小事一桩，大哥你怎地又哭得像死了我们娘老子一般？”

林大郎登时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两声。

白露一面为自家官人抚背，一面不满地道：“二弟，这是干系我们林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你这般视作儿戏，是全不将爹娘与你侄儿的性命放在眼里了么？”

林二郎也不理她，径直走到林员外夫妻身前，单膝跪下，指天道：“我林二虽是个残的，但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儿郎，如何会行那祸及家人之事？既然大哥大嫂对我有所猜疑，我们也不必强扭作一处，便把家分了罢。”

林员外本已有些动摇，忽听见幺儿如此懂事，顿时又舍不得了，哭丧着脸道：“二郎啊，你才将娶亲，还尚未立业，若是分作两家，再被那王霸天一逼，你还哪有活路，岂非只能亡命天涯了，这如何能够？”

林二郎十分豪气的拍胸道：“爹且放心，儿子有手有脚，便是讨口要饭，也能养得活自己。”

林员外听得不忍：“你讨口要饭便罢了，却教你这娇娇媳妇如何是好？”

苏缚终于抬起眼，刚要表明态度，那林二郎却一改之前的男儿气概，涎着脸贴上去道：“这个却是无妨，爹娘倘若真个儿疼我，便多分些家当与你们幺儿并幺儿媳妇如何？”